齐咏伸手够到了茶几上的手机一看,十一点二十。
好啊,运动四十分钟是吧。
齐咏有些生无可恋地又在沙发上瘫了两秒,叹着气起身。
听寿星的,哪怕是这样没有脑子的提议,也是可以一听的。
简单又冲了一个澡,两个人穿得很家居下去小区里散步。
快十一月了,燕城其实已经在转凉了,尤其是晚上,出门风吹在身上已经丝毫不见暑气。
齐咏是个宅人,半夜被拖出来散步着实提不起什么兴趣,唯一支撑着的就是脑子里那根将断未断的恋爱脑弦,打着哈欠被常昇用十指相扣的方式牵着一只手前后晃,跟小学生春游没两样。
光走没什么意思,总要聊点什么的,齐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今天你和小江聊啥啦?”
“聊过去聊现在聊未来嘛。”
“……敷衍我哈?”
“哪有!哎呀宝贝儿……你太敏感了,我真的完全不在意了。”
常昇从前司辞职是有原因的。
他从小就想当律师,出于一些对该职业都是精英人士的刻板印象。他看着混蛋,脑袋瓜子倒是不差的,高考考完分数挺高,最后进了法学最好的R大。
他天生就是会发光的那种人,就算在人才济济的R大依然混得风生水起,顺利地保研、找到了大律所的工作——那几年的常昇几乎是律界一颗最明亮的新星,他专打商法,胜诉率极高,常家自己的人脉是一个支撑,再加上他自己的实力,一时间意气风发,客源不断。
转机是一个大公司收购小公司的并购案,大公司侵权被小公司告了,但因为资源和各方势力的差别,反而被大公司反过来参了一局,最后,大公司在小公司估值跌破谷底的时候,成功将其收购,大公司方辩护律师正是常昇。
这本是一个做得很漂亮的收购案,常昇全方位地调查了很多细节,从各个角度击破了对方的抵抗,只是连带起的一系列蝴蝶效应让人始料未及。小公司创始人输了官司,各种现实原因掺杂,家里情况每况愈下,忍受不了压力跳楼自杀,徒留了孤儿寡母在世上。那位母亲带着红布条蹲在律所楼下哭天抢地大呼不公,闹得满城风雨。
常昇当时受的打击很大,以至于开始质疑自己这份工作的意义和价值。他自觉曾经选择这个行业是为了匡扶正义,是为了彰显一些公平公正,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而最让他心寒的是大律所的态度。
大律所是一个组织架构分明的庞然大物,不会因个体产生偏差而动摇太多,前进的方向始终不变。
他一个小律师的情绪,一个小案件的当事人的结局,对这个庞然大物来说,或许会短时间地牵绊它一下,就像汽车在路上硌到一个小石子。
但它不会停留,更不会顾忌个体的想法。
公司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是——冷处理。
说到底它只是在做分内之事,打赢一场官司,服务好一个客户,至于旁的,是意外、是突发事件,表面上的哀悼和遗憾传达到了,也就到此为止了。
常昇用消极怠工的方式抗议了一段时间,意识到这个组织不会因为他个人的任何行为而改变分毫。
那就走吧,这是他最后做的决定。
去崔晋的小律所,不接类似的案子,这是他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说坚持本心有点大了,说到底,他只是想问心无愧。
害,多大的事儿,过了那一遭,常昇现在再回头去看,觉得这一切甚至没有齐咏跟他生气一早上来得严重。
过日子过日子,自己的日子才该是人生的主旨。
齐咏侧头打量他的神情,确定他是真的不在意,抿了抿嘴,突然说:“我不想走了,阿昇,背我。”
那感情好,常昇乐颠颠地弯腰俯下身等他趴上来,把他稳稳背起来。
说是来散步,结果最后变成了齐咏遛人。
常昇抬头去看黑漆漆的天空: “哦!今天能看到几颗星星!好难得!”
就现在这空气质量,这城市光污染。
齐咏随着他的话抬头:“要求好低啊,就这几颗。”
“害,人要知足嘛。”
“找机会我们去能看到星星的地方玩儿呗?”
“比如呢?”
“嗯……海岛?草原?”
“听着都不错,什么时候走?”
“看今年店的收入吧。”
“啧啧……那我们这辈子还能出去玩吗?”
“……哼,说的什么话。”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生意长虹财源广进,年底就暴富!”
“怎么听着这么不真诚。”
“哪有,比金子还真!”
常昇背着他晃到了十一点五十九,叹着气往回走: “哎,生日这种东西,为何如此短暂。”
“有什么关系,”齐咏伸手搂住他脖子,“每一年都会有生日啊。”
“明年后年大后年,每一年生日都会顺顺利利开开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