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夕阳蒙上了一层灰，祝擎的眼底也像是藏着冷色，但他微勾着嘴角，像是撕出来一点漫不经心的温热。

“饭菜都进了我的肚子里，四位数的大餐也不算亏。”

“那也不一样……”棠若说着，看到他的腹肌，若隐若现地在布料后，十分平坦，不像是吃下所有食物的样子。

那么多饭菜都去了哪里？

“看什么呢？”

祝擎问她。

棠若回神，脸颊有些红。她掩饰性地拿出手机，道：“当然是手机，我的手机不知道最近抽什么风，把你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

说着，她翻了一下列表，发现一个问题。如果是手机删除的，那为什么自己对祝擎的聊天昵称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是被删除掉了，还是根本……她就没有加？

可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没加过祝擎的微信？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祝擎。

“祝擎……我加过你的微信吗？我怎么……连你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呢？”

宿舍楼前的学生三三两两，这里却安静得可怕。

祝擎低头看她，却没有回答。

在这种安静中，棠若却莫名感觉到不安，好像记忆被人挖去了一块，她想到刚才在餐厅的恍神，在手机里的异样，说不上来的战栗袭上脑海。

“你怎么不说话呀？”

她的声音有些虚，不自觉地捏紧手机。

祝擎看着她的眼睛，阴影下的幽光已经变成了晦暗。终于，他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在看你病得有多严重。”

“啊？”棠若捂头。

祝擎把手机拿出来，是碎了屏幕的：“手机摔碎了，电话卡也不能使用了，我就把你手机里的联系方式删掉了，买新卡之后忘了通知你……至于微信，你忘了我从来都不用的吗？”

什么时候的事？棠若下意识地想反问，然而祝擎的那一敲却像是敲开了记忆的大门，她还真“看”到了祝擎把破碎的手机给她看，又删除联系方式的画面。

棠若捂着额头，一时迷茫一时恍然。

“刚开学的事，我怎么都忘了……”

“你总是发烧，估计烧坏了脑子。”

说着，祝擎输入他的新号码，扔回她的手里，“这次别忘了。刚吃过药，早点休息。”

“哦……”

棠若低声说，捏着手机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宿舍。

半晌，祝擎收回视线。

他捏了一下眉心，然后随手一挥，密密麻麻的弹幕出现在眼前。

【啊啊啊祝老大终于有时间理我们了，刚才我打字打得手都抽筋了你都没看见！】

【你说在杂物间？他哪里有心情看啊哈哈哈，他都成僵尸了！】

【可惜环境太暗看不清祝擎的表情，要不然一定把它打印出来贴遍全联盟哈哈哈！】

【你们先不要笑了，刚才女生是谁啊，看起来一副短命相，不会是复仇的工具人吧？】

【……等等，前面的不会还没反应过来吧？这不是复仇本，这是攻略本啊！祝老大要攻略那个女生！！】

【哦……卧槽？？！！！】

在快穿者联盟里，每个快穿者都有自己的直播间。观众是来自未来社会的居民。他们在观看直播的过程中打赏各种积分，而积分是快穿者兑换各种资源的重要来源。

观众基数庞大，因此快穿者一旦稍有能力就能积累大量的拥趸。展露头角的新人粉丝量就能达到五位数，而通关无数S级副本，在三年之内就成为复仇组的组长祝擎的粉丝数……更是恐怖的。

此时，刚进入直播间的观众突然受到了冲击，开始拼命打字，虫群般的弹幕遮天蔽日……

【我去？！前面的说清楚！什么叫攻略？祝老大怎么可能会攻略别人？】

【？？？？一定是我打开直播的姿势不对，要不然就是今天的数据出错了，祝擎杀人杀疯了所以攻略别人了？！】

【新来的潜水一会会死吗？！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是攻略本攻略本！能不能不要再惊诧了！】

【各位我再说最后一遍！刚才的女生是这个副本的女主，以一己之力几乎干翻了整个快穿联盟，眼看快穿联盟要分崩离析，于是祝擎决定亲自出手攻略她！】

【……】

【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我不信！】

【各位，这是真的！之前有很多宿主都不直播了，大家都猜是怎么回事，却没人敢说。直到复仇组的副组长都撂挑子的时候，这才闹大了。】

【我能作证！我还记得之前在直播间里，祝老大在听说他的副组长要死要活那个黑脸的表情哈哈哈！】

祝擎此时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倚在回廊的石柱旁，眉梢挑着。

他确实丢了面子。副组长是他的左膀右臂，为人凶莽狠辣。但他只记得冲进房间里，将激光枪顶在对方脑袋上时，那人露出的和丧尸一样迷茫的表情……

能让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蠢成这样的副本可不多，身为复仇组的组长，他不能再坐视不理。

只是他没预料到，从他进入副本后，弹幕到现在还在反复惊诧这件事——

【快穿联盟的人都死光了吗？不是还有别的组长吗，为什么要让祝擎出手？】

【这还不明显吗？短短半天好感度就涨到了10，一个病秧子而已，祝擎还不是手到擒来？剩下的都是废物呗！】

【呸！吹什么牛啊，逆袭组的谢淮舟出手不也是易如反掌吗？】

【这话说的，攻略组的裴姐只是在休假而已，她还没说什么呢……】

【呃……我们无限组的秦玄只是不屑出手罢了。】

【说大话有什么用，现在是多人副本，有本事让他们一起来啊！】

如果说刚才的弹幕是慌乱的虫群，那么现在就是疯了的虫群，彻底将屏幕遮盖住了。

“啧。”

祝擎关闭了弹幕，选择让自己的眼睛休息一会。

现在的副本确实由单人本变成多人副本，好感度要求也从六十涨到了九十，时间更是从三个月变为半年。

联但盟的目的不明，他也懒得抽丝剥茧和那些冰冷的数字生命掰扯弯绕，干脆修改了棠若的记忆，直接寻找答案。

每动用一次能力就耗费一丝精神力，他捏造了一个身份，在棠若的记忆里是二十年，但其实他们相处不过短短半天。

而这短短半天……

淡蓝色的屏幕上显示了棠若的个人信息，还有弹幕提到过的好感度“10”。

祝擎只看了一眼，但虎口处突然有一点微凉的湿润，像是有压抑气息还吐在上面。

他瞬间低下头，发现只是手心上一点摇晃的阴影。

远处，学生们的笑闹声传来，树影摇曳，哗哗作响。

祝擎压了一下眉心，她只不过是表里如一的……软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