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课了小半月的贾家族学终于等来了新先生。
传言此人是陇西的案首,被族长贾珍特意请来为族学的学生代课的,且只有这一年的时间。
请了个年轻的举人当先生,实在是在贾家惹了不少的非议。不光是几位族老,便是荣国府的贾母,也颇有微词。
先不说此人才学如何,这人又不能在族学长期教书,何故非得请他做先生。
贾母得知此事,略带不满的唤来了儿子贾政。
贾政如今任工部员外郎,本是要科举入仕,谁知贾代善临终前为小儿子求了恩典,他便得以恩荫授官,如今在工部也待了好些年了。
“老二,咱们贾家好歹也是国公府,家里的族学怎能请个落魄的书生来教书,此事珍儿是越发不着调了。”
贾母坐在正堂的八仙椅上,碧蓝色的抹额和脖颈间碧绿色的翡翠项圈衬得整个人愈发的华贵威严,她眉头微蹙,对这件“荒唐事”万分不满。
贾政却并没有接着话茬,而是转口说道:“此事珍儿已有定论,儿子不便多说,左右不过一年光景,族中如今也没有准备县试的人,便由他去吧。”
“话虽如此,可耽误了兰儿读书如何是好,他自小就刻苦,你也是当祖父的人了,总该多为兰儿想想。”
贾母依旧不赞同,她不管别人,可不能不管贾兰,兰儿读书一向用功,总不能被贾珍这个糊涂东西耽误了。
“母亲放心,兰儿那边儿子自会多加督促,亲自为他指点功课。”贾政信誓旦旦的说着,他是个文人,虽靠着家族入仕,可一向喜欢结交文人儒生,读书会友,指点孙子读书在他看来,是顺手无需多费心思的事。
贾母听此,却叹了口气,旁人不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哪里会不清楚自己儿子几斤几两,当年若不是他老子临终前为老二谋了个差事,怕是他考个几十年都难以考中,只怕还得再麻烦李家出面,为兰儿请个师傅了。
贾母派人传了话给李纨,李纨却有几分抗拒。
李家家风清正,父亲又是国子监的博士,教条迂腐不必细说,只要不是贾政开口,恐怕就连她这个做女儿的亲自去求也无功而返。
况且,她可不觉得请个年轻的举人来教书是什么坏事。贾代儒倒是年龄大,也在朝中当过官,可教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繁文缛节的之乎者也,晦涩难懂不说,讲的甚至不如蓉哥儿。
李纨猜测,说不定贾珍请来的这个先生,跟贾蓉还有几分关系呢,若真是如此,让兰儿在族学读书,说不定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王岩正是在这样万众瞩目众说纷纭的猜测之下来到了贾家族学。
而贾蓉看中的人,自然也是能力非凡,王岩在贾蓉的“点拨”下,只用了几天的时间便把原本枯燥乏味的书籍讲的有滋有味。
甚至有几个原本不爱听课的学生,在王岩各种故事串烧下,平日说话都能引经据典了。
贾蓉按照后世学校的某些制度,特意安排了族学的月考、期中考和期末考,还安排了这群学生在课余时间亲自劳作种田,本来这群公子哥是不愿干这样的事,可听说劳动课可以在期末成绩里加分,大家又动摇了。
毕竟谁也不想在族学门口的成绩榜上吊车尾。
然而,这群学生的底子实在太差了,哪怕王岩和贾蓉已经尽全力在提高这群人的水平,可第一次月考还是把大家打击的不轻。
贾蔷看着手中全是朱批的卷子,蔫头耷脑的趴在桌案上,整个人的身子都怂了起来,像一只受了伤的小松鼠,急需大人来撸撸毛。
贾蓉看着他这般模样,不禁感觉有些好笑:“蔷哥儿,不就是一次没考好,何至于此啊。”
贾蔷看着眼前走进的贾蓉,气哼哼的扭过头,一脸不欲搭理他的模样:“说好了咱们是难兄难弟,你倒好,如今整日跟贾兰混在一起,还背着我偷摸的读书,竟考了头名。”
贾蓉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没考好,而是自己读书没带上他,搁着里跟自己生闷气呢。
贾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弟弟怎么如此黏人,跟前世的那群弟弟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耐下性子哄道:“倒是为兄的不是了,我知你一向不爱读书,那日我已求了父亲,为族学请一位武夫子来,如此,可还满意?”
贾蔷听完,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神立刻亮起来了,他一脸兴奋:“真的!蓉哥儿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贾蓉请武夫子的打算从他来到这里就有了,起初他以为这具身体的几分孱弱是因为不爱练武,谁承想整个贾家都没有为自己的子孙们习过武,只有偶尔外出跑马打猎时才能稍稍活动下筋骨。
这让从小在宫中打布库的太子殿下难以理解,便是想在圣上面前彻底洗去武将出身的国公府出身,也不能不准自家子孙习武吧。
此事他老早就禀告了贾珍,可贾珍的态度却有几分晦暗不明,甚至还抬出了祖父贾敬,声称是贾敬的规矩。
贾蓉十分不解,再联想到原书中贾家惨败的下场,贾蓉很想亲自去问问贾敬,他为何好端端的去修道,又为何不准自家子孙习武,莫非这背后,还掩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细雨穿林,雨水滴答滴答顺着油纸伞落在林间的湖心处,荡起层层涟漪。乌皮六合靴踩在湿漉漉的林地里,留下道道大地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