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支祁沉默地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她以为他又要发疯。
终于,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沈妗妗欣喜若狂,赶紧掏出那颗菩提子。谁知刚拿出来,无支祁就一把夺过,直接扔进了嘴里。
“好了。”他面无表情地说。
“嗯?”沈妗妗傻眼了,“什么好了?”
“封印解除了,现在就能出去。”
她张大了嘴。就这样?这么简单?他明明知道用法,却看着她绞尽脑汁研究了这么久?!
沈妗妗哪里知道,其实怕的是他,怕离开这囚笼般的永夜窟后,就再也无法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怕自己与外界脱节太久,而她早被那繁华世界迷了眼。
“那我们快走吧!”她兴奋地扑进他怀里,仰头催促道,“我带你去看遍妖界烟火!”
无支祁垂眸看她,突然道:“那你吻我。”
“啊?”
男人银发垂落掩住眼底的暗芒,“我心慌意乱,太久未出去,难以平复。害怕。”
他想起那些书本里,还有一种迷惑人做法。指尖已经不着痕迹地扣住她的腰。
沈妗妗心头一软。是了,这凶神被囚禁千年,如今要重获自由,定是既期待又惶恐。
而自己是他唯一的依靠.…..
亲一下,也无妨。
“好吧。”
她踮起脚,轻贴上他。却没看见那一抹得逞后勾起的嘴角。
二人跃上崖顶的刹那,夜风呼啸着灌满无支祁的黑袍。他静立崖边,银发泛着冷光,仿佛一尊突然被解封的古老神像。
远处妖镇的灯火阑珊倒映在他金色的竖瞳里,却激不起半点波澜。
沈妗妗鼻子一酸,攥住他的手。“你就跟着我走。”
她故意晃了晃交握的手,“咱们慢慢逛,我带你吃遍妖界的夜市!”
无支祁低头看着两人交缠的指尖,胸腔里那股积压千年的戾气化作绵绵春雨。
他正要开口,想说自己冷,要抱着她才行。
崖底突然冲起滔天黑雾,那些夜游竟凝成顶天立地的巨人形态,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似向在整个妖界告知,恭迎妖主的回归。
“吵死了。”无支祁蹙眉。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巨人顿时缩成几团黑雾,委委屈屈地飘远了。沈妗妗噗嗤笑出声,拽着他往远处走去。
两人晃晃悠悠地游历了许多日子。
沈妗妗带他重访百鬼街时,那些大妖们一见无支祁,哆哆嗦嗦地直掉眼泪。
像终于见着亲娘似的,却不敢靠近,只敢围在沈妗妗身后,一个劲儿地“妖主大人”前,“妖主大人”后地唤着。
无支祁面上淡漠如水,不见半点欣喜之色。但沈妗妗分明感觉到,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真是可爱啊。
后来,她又带他去见了九山王。那老爷子直接幻化成玄狐真身,恭敬地蹲坐在地,眼中泛光。
谁知无支祁二话不说,一挥手就将九山王洞中钉在石壁上的那截白骨化作齑粉,直至烟消云散。
他先看了眼沈妗妗,又抬眸望向九山王:“他将永世不得超生。”
“谢妖主。”九山王俯首,声音哽咽。
沈妗妗抿嘴笑了笑,她知道这是他还记得自己当初被这白骨厉鬼所伤,也知道九山王对这厉鬼的恨。
他们就这样走过了许多地方。每到一个妖镇,沈妗妗就支起她的移动办公室,无支祁便安静坐在一旁看话本,而她则专心摆摊贴膜。
起初小妖们见到他都不敢靠近,可渐渐地发现,这位传说中的妖主大人似乎并不可怕。
尤其是当他乖乖坐在贴膜师身边时,简直像只温顺的大狗。
沈妗妗从未想过人生能有这般充实。无支祁像是她的家人,又似最亲密的朋友。
自从离开永夜窟后,他再没有像从前那样突然亲吻她,或是整日抱着她不放了。
可奇怪的是,有时夜里看着他静坐的身影,她反而会莫名生出想再抱抱他的冲动,但每次都被自己强行按捺住。
沈妗妗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
人家妖主被困千年,不过是把她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些亲密举动不过是因他不懂人间礼数罢了。
自己呢?居然把这份纯粹的依赖曲解成男女之情!甚至还偷偷期待更多.….
简直禽兽不如!她猛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强迫自己入睡。
而无支祁似乎永远不需要睡眠。每当沈妗妗沉入梦乡,他便会悄无声息地来到她床边,盘腿坐在地上,就这样静静凝视着她。
月光描摹着她熟睡的轮廓,他的动作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直到察觉到她的呼吸频率即将改变,他才会迅速闪回原位,假装一直在翻阅手中的话本。
离开了永夜窟的囚笼,他再也找不到理由将她禁锢在身边。她随时可以转身离去,去往他触碰不到的地方。
所以他只能刻意维持着这个距离。毕竟她曾那样严肃地警告过他,不许再越界触碰。
想必是厌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