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是低调的装潢,看似平淡却处处透露着光明教会的底蕴。
米德莱特跪在窗边,嘴里小声的念着祝词。
我小心的搭上金发少女的肩膀,将视线移向了窗外,不出意外看到了正在监视的守卫,星辰的迷幻会将他拖入甜美的梦,我还有着大把的时间。
“Mitto,和我走吧。”
她没有动,依旧维持着祈祷的动作,继续诵读着对神明至高无上的赞美。
我不知道,她跪地祈祷的对象,究竟是她理应侍奉的神明,还是里希特教会向世人传颂的「光明神」
钟声没有响起,但钟声始终没有响起。
还记得我说的吗?
「浓郁的神圣属性魔力会产生排他性,达到极致的时候偶尔我会产生钟声的幻听。」
所以……
在我面前的是形似米德莱特的躯壳,去除她对光明神信仰的存粹和狂热,她的内在空无一物。
他需要的是神明的代行者,是足以证明祂存在的「圣女」
他需要的是她的魔力,是她被神明选中的躯壳,是她对「光明神」不容置否的狂信,是巩固「光明神」存在的象征。
信徒看到圣子的时候…他们向圣子献上赞美的时候…他们向圣子祈求的时候…
她即是「光明神」
他们渴望的是得到赎罪吗?他们渴望的是她引发的神迹吗?他们渴望的是祂真的存在吗?
他们渴望的不是神明。
他们渴望的不是圣子。
可即便如此,「米德莱特」也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星星能够呼唤灵魂,却无法拼贴早已被破坏的彻底的她。
我只能许以她无尽美梦。
“Mitto,我带你走。”
我背起米德莱特,我知道我应该找谁,如果她都帮不了我,那此刻的「学校」就没人能够救得了她了。
“莫娜!情况不对!”四不知早我一步推门而入,我看着神情焦急的她倒在我眼前,圣属性的牢笼吞噬了房间外的一切,包括没能踏进来的她的身体。
四不知死了。或者说,四不知又死了?
内脏随着她身体的倒下散落在门口,糊在了结界和大门的夹缝里,又随着屋外结界的展开被不断挤压,最终在两层结界的夹缝中铺满了整个平面。
房间里也同样被下了禁锢,结阵锚点是「圣子」,想要安然无恙的离开,就只有做出选择。结界后站着的无外乎是教皇,对方恐怕是把我当作了瓮中之鳖。
“……”
夹缝中的血肉随着门外人的前进,在魔力下彻底崩坏消散,灰尘星星点点的飘落,在半空中化为乌有。
面容慈祥的老人进屋后,掸去了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没有动手的意思,我也同样。
“你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年轻有为、才能出众。”
“看来她说的没错。”“但那又如何呢?”
“圣女,过来。”
本应该彻底昏迷的人悄无声息的醒来,没有犹豫的杀死了我。
啊…我怎么能忘了。。。
她是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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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9】
——900天
阶位十,七曜元素使,星辰道路的开拓者,追寻夺目极致的伤害性魔法,但现在…
祈愿星辰指引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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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进去,我在门口守着。”四不知拍了拍我的肩,毫不犹豫的想要把我推进去。
我没有犹豫,停在了门口,拉着她就打算离开,悄无声息到仿佛我们从未来过。
“你在干什么啊?”“走。跟我走。”
我拉着她,不愿多言,混乱的找不到任何思绪。
但现在,留在这里等待我的就只有下次读档,我可以读档,四不知呢?一直等到我在无数次失败后然后我再一次告诉自己,她成为了第二个海德么?
还记得我说过,魔法师的守则只有一条么。
「我承诺永远追求真理」
只有坚守信念的法师才能探寻真理,而我现在或许正在和真相背道而驰。
但我的守则里第2条里明确写了,「我」想做的就是现在该去做的。
嗯。只有坚守信念的法师才能探寻真理。
但现在,我需要的是破局,那是重中之重。
被困在时间循环里的法师可探寻不了真理。
破解谜题的钥匙在她手里,这一局只要能达到那里,一定能找到希望。
浑厚的钟声响起,堪比日光的圣属性结界将夜幕笼盖,站在我面前的是手握教典面容慈祥的老人。
看不见的夜空中,星星落下,散成星屑。晴空震荡,星星闪耀,夜幕却没能侵入。
“看来她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
对方游刃有余,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胜利者的傲慢。
我没工夫理他,我知道再放任不管继续呆在这个空间,我很快也会失去和星星的链接。
该死的老头子,敢随便突入别人的阵地,我到底在做什么…
虚假的慈祥和蔼,虚假的悲天悯人。
不过是对我这个失败者的嘲弄。
令人不爽。
四不知除去一开始的愣怔和困惑,在教皇开口时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露出了我从没看到过的严肃。
“她背叛了我。”
我看到她的嘴唇翕动,但教堂的钟声遮盖了所有声音。
闪烁的星辰变得黯淡,面对胜券在握的教皇,一时之间我想不到破局之法。
这次也要到这里了么…那下一次呢?我还能有几次呢?在靠近了,我感觉得到,次数是无限的,但,我的极限有限。
再浪费下去……
“走吧。”四不知拍拍我的背,把我推向前。
绯红的枫叶被狂风裹挟,遮天蔽日,弥漫了所有的视野。
“我信你。”
夜色再一次降临。回过头,是再也触碰不到的风。
我不能浪费她为我争取的机会,至少现在,不是时候,突破结界的下一刻,我就来到了凡塞特的“工坊”。
对于我的突然造访,凡塞特并不意外。
“莫娜同学,你要来一杯么?”她举起茶壶,我摇头。
看着她不急不缓地喝完了茶杯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红茶,起身,一直都盛满笑意的眸子这次只是普通的笑着。
她稍稍欠身,向我行起了古老的法师礼,
“星辰的践行者——Mona· Sterne”
“命运之轮已向我指引您的道路。”
“愿真理和知识能成为您的助力。”
“愿星辰的辉光能遍布整个大陆。”
闪烁着蓝白色的星星随着她恭敬的话语落下的,我知道,这是破局的钥匙,是只有全知的凡塞特才能窥探的未来的影子。
我接受着来自于凡塞特的知识的传承,纯粹的信息流冲击着魔法师最强大也最脆弱的大脑,下意识的排异让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抵制感和攻击欲望。
理智和本能的拉扯让我有一种强烈到快要呕吐的眩晕感,我强压下了难受的感觉,向凡塞特回礼。
“感谢你,智慧之路的探索者。”
“愿星辰能指引你前行的方向。”
没时间给你浪费了…
没次数给我浪费了……
我转过身
可凡塞特拉住了我的手。
“不要走…不要走向那个命运……”
“作为老师…看着你……”
“……太残酷了。”
我会死去。我知道。
即使如此…
我挣脱了她的手。
没有回头。
不能回头…
我谁也救不下,但只是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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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0】
——1000天
阶位十,辰星魔法使,灵魂道路的探索者,致力于探寻心智的起源。
在永恒终点上的光亮是究竟是灵魂还是星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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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进去,我在门口守着。”四不知拍了拍我的肩,毫不犹豫的把我推进门去,而我同样没有犹豫,把四不知一起拉进了房间里。
米德莱特跪在窗边,嘴里小声的念着祝词。时间不多,在开辟稳定的空间之前我没空管这个人偶。
在四不知颇为疑惑的眼神中我对金发的圣女施下了禁锢法咒,她会疑惑我很能理解。
毕竟之前还算朝夕相处的同学突然使用了只有跨过十级才能使用的大禁咒,而且第一反应不是救助她的室友而是近乎于兵戎相见。
此刻她怀疑我被附身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但时间不多了,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放着她别管。先帮我关注教会的动向。”
我忙着把房间里的法阵改写,说实话这种古老的阵法构成体系的魔法对于主修言灵咏唱的我而言的确不算擅长。
但离开学校回到公国的那一年里我在法师塔里主要的研究方向大幅转变成了阵法系。
嗯,一年的确没什么用处。
但别忘了海德死了103次。
103次。53年。
50年对我而言,现有的古阵法体系的源起衍生衰退和我自身的星辰道路进行融合拓展,时间充足的让人厌倦。
不过光明教会的信仰系和公国元素系阵法基底完全不同,即使我对元素系阵法研究的再怎么透彻也没用。
嗯,但是又要出现了。
但是请别忘记,走进这扇门的条件是打破门外的法阵,打破门外光明教会百年沉淀下的信仰体系下的终极法阵……
27次重复试错推演,不管是圣灵系还是信仰系我现在都处于对它们理论知识的巅峰。
“铛———”
圣钟长鸣,白鸽飞过,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洒射进房间,空气中不再是夜露的凉意,相反裹挟着太阳的气息。
四不知对房间外的异象表现出了警惕,虽然她没说话,但叶瑟还是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那句话——
“她背叛了我。”
“铛———”
“铛———”
“铛———”
钟声从远处蔓延开来,逐步靠近,面容慈祥的老人此刻就手握教典站立在门口。
“看来她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
他的出现只让四不知流出了警惕。
我没功夫把宝贵的时间留给这个NPC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么…”
圣光照耀下,极致的信仰会摧毁一切“异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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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4】
——5000天
阶位十,星辰魔法师。星辰道路的殉道人,供奉以未知,代价以未知,桎梏以未知,起始以未知,探寻以未知,终末以未知。
星星在夜空闪烁的同时,灵魂会散发出同样璀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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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一步推开房门,献祭可以忽略的碎片刻画锚点,毫不犹豫地触碰结阵锚点,触碰光明教会的「圣子」,触碰了米德莱特的仅剩的“内在”。
“铛———”钟声敲响。
惨白刺眼的白昼挤入房间,无数白鸽振翅而飞,最终停在窗外,猩红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房间里的我们。
“嗒…嗒…嗒…”从容不迫的脚步声中,混杂的是从未听到过的,权杖触地的声音。
从来都是手握教典的教皇,此刻手里拿着他的权杖。
不,是光明教的权杖。
未来第一次改变了。
未来终于改变了……
在钟声响起时,在身体湮灭时。
我想……
下一次,我会将其尽数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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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5】
——6000天
阶位十,星辰魔法师。星辰道路的殉道人,供奉以未知,代价以未知,桎梏以未知,起始以未知,探寻以未知,终末以未知。
星辰湮灭的时候,会予以世界最为盛大的绚丽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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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的那一刻,我本是下意识要禁锢作为结阵锚点的圣子的灵魂碎片。
随后源于本能的理智让大脑在下意识的行为发生之前转动了起来。
我没碰结阵锚点的灵魂一丝一毫。以免鲁莽的举动再次惊动教皇让他取出权杖,破坏我预设的计划。
所以我只是对圣子使用了禁锢法咒,然后专心切割合适的碎片时刻准备顶替锚点,达成我的入侵。
会有点痛。
但它不是米德莱特,只是人偶罢了。
我能用我自己的方法救回米德莱特。
圣钟、杖音、白鸽、阳光…
啊……在身体消失殆尽之前,让一切都化为乌有吧。
意识的最后,是陨星坠地恒星坍缩的末日之景。
“死亡是凉爽的夜晚,可供人无忧的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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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6】
——7000天
阶位十。星辰道路的奠定者,以魔力为供奉,以未来为代价,以过往为桎梏,以破坏为起始,以意识为探寻,以未知为终末。
宇宙会死亡,星辰会死亡,世界会死亡,生命会死亡,物体会死亡,意识会死亡,灵魂会死亡。
生命的作用是?生命的价值是?生命的意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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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管它。”
“教皇会出动‘权杖’。”
“这是陷阱。”
“她背叛了你。”
“帮我。”
禁锢、破坏、侵入、刻画、吟唱。
钟声、白鸽、杖音,鸟语花香,阳光尝试挤入房间。
我面对的是早已被我看厌倦了的老人,他依旧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你看上去并不惊讶。”
“看来她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
我没有客套的打算,但在开战前,我看向它,我盯着他手中的权杖。
“为什么会想起用‘权杖’呢?”
“权杖很重要的吧?与你而言…对付两个冒进的魔法师,教典的力量完全足够了吧?”
在回答之前,湮灭一切的救赎之光更早亮起。
他说,“对待尊敬的法神,‘权杖’代表了至高无上的祂的敬意。”
这句话原本应该是出于对尸体的怜悯,但现在…光明教会没能给黎明带来彻底的光明。
攻击被轻易抵挡,教皇头一次将视线落在眼前的小孩身上,一位新晋法神,堪堪19岁,在自己的领域里,无伤?
随后他的注意力更多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没能理解现状。
握着权杖的手不再布满褶皱和老人斑,体弱身体的束缚消失不见,甚至视野都变高了。
他回到了,青年时期?
是幻觉吗?
“咳…”对面的东方蝼蚁吐出了大口的血,教皇看向她,理解了是她动的手脚。
可他不理解,为什么要把一个将死的老人变回正值壮年的青年?
对付一个身体孱弱的老人难道不比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更容易吗?
他没有轻举妄动。
擦去嘴角的血,四不知露出了不太像她的明媚的笑容,“你好啊,斯塔伦。”
“没想到还会见面~”
“你还想要拯救世界吗?”
少女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金发的青年想起了久远回忆里面容模糊的一个人。
恍惚间她们的面容重合了。
他的肩膀和腹部隐隐作痛,伤口沁出的血染红了地上的草。
是那一天啊…
斯塔伦了然,然后露出了怀念的微笑,“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Schwalbe”
“这里是我的领域。所以…让闹剧结束吧。”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治愈魔法已经让过去的伤口完全复原了,慈祥的老人早已消失不见,面对她们的是意气风发的金发青年。
“以为用过去的记录里重伤的我覆盖现实就能轻易脱困的话。你们还是太天真了,小姑娘。”
“回去!”表情痛苦的四不知捂住头,拍拍我的肩膀,把我往前推,“你拜托我的我做到了,剩下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我托住昏迷的她,将她们用结界保护。
“这次我又知道了一个你的秘密。”
“这是交换。”
你也知道了一个我的秘密。
我抬眼起身,面对的是已经习惯了年轻躯体的教皇。
“能再见到一次Schwalbe我很高兴,谢谢你们。”金发青年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随后他的拇指抚了下手中的权杖,冷笑了声后便随意的将其丢在一边。
他抽出了腰侧的长剑,虽然面露笑意,冰冷的杀意倾泻而出,“她记录的时候我就已经触碰到法神的领域了,即使回溯过去我们依旧是同样的。”
“你失策了,小妹妹。”
“在同样的条件下,互相厮杀吧。”
可惜…是让人讨厌的魔剑士。
我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金发青年,仿佛看到了米德莱特的幻影,我垂目,问他,“你说对魔法师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智慧?幸运?机遇?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