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顺着她额上的伤口的滴落,染红了身下人的眼。
异物的侵入让尼希茨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美洛蒂却没给她适应的机会,凑过去强硬的撑开了她的眼睛。
血滴滴答答的落下。
尼希茨的眼睛本就是红色的,此刻因为美洛蒂的动作和她的血液,让她的眼白都布满了鲜红。透过那只绯红色的眼睛里,美洛蒂看到了有着同样红眼睛的自己。
真好,她们是相同的。
血液顺着这个人的脸颊留下,慢慢浸湿了她的嘴唇。美洛蒂的视线跟着移到了她的唇上,那是和叶瑟不一样的嘴。薄薄的嘴唇,吐出来的声音也不会有她甜美,一定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可叶瑟总是更喜欢她。为什么呢?明明她也不错吧?
尼希茨的视野被身上人的手覆盖,陷入了黑暗,于是她感知到了她们几乎同频的喘息。美洛蒂凑得过近了,她的呼吸打在脸上,有一种无端的瘙痒。
尼希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是她自己,此刻只会毫不犹豫的抓住机会杀了她。
“甜吗?我的血。”
耳畔传来了女妖的轻语,激起尼希茨的轻颤。
但她并不想浪费过多时间在这个自大狂身上,也不愿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所以她只是牵扯出了一抹嘲弄的笑,攥紧了手中的“枷锁”。
美洛蒂说不出话了,不仅如此,她的视野陷入了无光的黑,她鼻腔中的血腥尽失,周围本该存在的喘息也都悄无声息,她终于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控制着身下的那个人。
这是尼希茨一直隐藏着的底牌,美洛蒂立刻意识到。在这种时候她同样没有任何犹豫,对着猜想中的位置释放了魔法。
于是她同样感受到了疼痛,远比之前的所有痛楚相加,都更难忍受的灼热疼痛。
她看向了痛楚所在的地方,是毫发无损的右手,美洛蒂立刻理解了现况。
视线移向了尼希茨的右手,那里空无一物。尼希茨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仿佛只是微不足道的伤害。
美洛蒂咬紧牙关克制住了自己因为疼痛而无法停止的颤抖,却懒得压抑发自内心的愉悦。所以她让自己笑了起来,她笃信自己的胜利,“原来这就是你的能力呀,尼希茨。”
“可惜,还是我的‘运气’更好。”
“没办法。和我作对的那一刻...你的失败就是注定的。”
切割完自己的伤口,看到眼前的银发半精灵依旧没有停嘴的打算,尼希茨终于在她们相遇后开了第一次口,“吵死了...任性的疯子。”
她当然知道这家伙的雷点。毕竟那只红毛狗就是因为这么点小事死的。
于是她难得的,露出了在成为学生会长后再没表现出的恶意:
“在绝对自由的【学院】还总是喜欢玩身份枷锁的那一套,会被人觉得碍眼也是应该的吧。”
“联合王国最年幼的小公主——”
“美洛蒂·泽尔博亥·本恩特”
总是面露笑容的半精灵总算冷下了脸,当她不再做出贵女伪装的时候,尼希茨反而觉得她顺眼了许多。
“抓到你。。。”
尼希茨的话语停滞了,简单粗旷的光线从她的体内掠出,看着她跌倒在地,美洛蒂撩过有些碍事的头发,看着地上即将死不瞑目的尸体颇为不耐地咂嘴,“‘反派’总是死于话多,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不懂么?”
就在她准备送这碍眼的东西一场彻底的死亡时,天象异变。西边浮现出照亮天际的光芒,天亮了。
是那个光明教蠢东西的方向,真是一出好戏。
天他妈亮了!
“又一个……”刺眼的光让美洛蒂忍不住眯起了眼,再也不压抑自己内心的戾气。
没什么好在乎的。她想,不过是又一个曾经的手下败将罢了。
在这场游戏里…只有她尊重叶瑟的人格,所以叶瑟也一定会醒悟。
——只有她会是最后赢家。
现在……
美洛蒂走向地上狼狈落魄的“肉”,
然后…
她的口鼻流出了血。她的身体流出了血。
巨量的,止不住的,困惑的血。
在意识的最后,
她们鲜血交融。
在意识即将坠入黑暗的时刻,尼希茨看向背光的那个人。
天很早的时候就黑透了。
可现在她却背着光明……
所以……是她赢了。
如果这就是你的能力的话——
为什么她的尸体残破不堪?
—————————
漫步在山林间的时候,当周围再次重归寂静的时候,尼希茨忍不住失了神。
她弄丢她了,又一次。
但当人消失的那一刻,迟来的那一丁点的愤怒情绪还是再一次涌上了大脑。
但她知晓,她不能放任情绪冲昏头脑,她现在应该继续行走,前往她该去的目的地。
那里有一个本该自由的灵魂。她不应卷入纷争。
在一切都脱离正轨前,只有她应当远离。
只有对她…尼希茨感到有些后悔。
美洛蒂已然褪下伪装,上一场战斗的确凶险,即使现在基本摸清了其能力的情况下,她依然暂时没有找到通关的诀窍。尼希茨想,
但或许这一次,就是最后了呢?
她会给她们带来解脱吗?彻底的解脱。
她不太敢想象未来。
未来太遥远。
《《《《《《《《《《《
被传送魔法丢出法阵时,“米德莱特”产生了微妙的违和感,因而在一瞬间提高了警惕。
祂发现她们现在正处于和森林毫不沾边的沼泽地里,而莫娜正站在祂的不远处望着远方出神。
顺着她的目光所望之处看去,是区域中央因为【】扭曲而产生的迷雾区域。
她是发现了什么吗?“米德莱特”不由地有些紧张,但在莫娜回头时,祂立即故作镇定地向她走去。
说起来,如果是「米德莱特」的话...…
祂在前进的路上,调整了表情,米德莱特大概会露出,无意识的胆怯。
“班长...?”
而对方只是冷静的看过来,幅度不大的后退一步,抬起了手中的法杖。
随后,祂的脚下,法阵立显。
恐怖的引力牵制下,“米德莱特”被禁锢在原地。
瞬发魔法,是了,祂怎么忽略了...
她本就是法神。
明明还是同样的面容,此刻却多了一分仁慈。
祂露出了释怀的笑,褪下了小姑娘名为胆怯的皮。
“你好呀。”
“在这个时间…或许我应该说?”
“初次见面,「星辰」”
祂不装了!她果然是「信仰」。看着对方坦然的样子,叶瑟心下一沉,然后就听见祂问:
“那么,请告诉我吧。”
“明明过去了那么久,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你认出了我呢?”
是什么让你发现了我呢?
对你而言,我其实也是特别的吗?
请告诉我吧。请你告诉我吧。
祂的眼里流露出的是毫无掩盖的求知欲,和被认出的欣喜。
那个眼神仿佛在对叶瑟诉说祂的渴求。
“想知道理由吗…”或许是因为祂表现出毫无威胁的态度,叶瑟稍稍放缓了态度。
于是她露出了一抹笑,仿佛是和真正的米德莱特交流似地问道,“嗯…你总是叫我…?”
“班长。”顺着叶瑟的引导,「信仰」没多加思考便习惯性的脱口而出,这个称呼她已经很熟悉了。
“说了多少次了现在我已经不是班长啦,Mitto.”叶瑟也十分配合地重复总是同样的对话,“所以应该是……”
“莫娜。”「信仰」不疑有他,毕竟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称呼呢。
“那我的名字呢?”
听到莫娜如此问她,「信仰」很顺口的接话道,“莫娜。”
“莫娜·斯坦纳·施瓦兹斯洛。”
她低声细语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她的名字,每一个字。
“莫娜·斯坦纳·施瓦兹斯洛”叶瑟重复道,魔力构成的字符随着她说出口,浮现在禁锢法阵上。
「莫娜·斯坦纳·施瓦兹斯洛」
至此,远超十级的禁咒等级的星辰魔法【引力坍缩】才真正的搭建完成。
确定即使在这里的是「信仰」本身也不可能从她的禁锢法阵中脱离,叶瑟一直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于是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出于松懈还是回礼,给祂透露了信息,“你看,星神回应了我的魔法。”
小小的星晶体在叶瑟的手中漂浮,随着她的操控在她的手里消融,“在我都不知道的时期,「我」成了星神。”
在叶瑟手中消散的星晶凝聚在了「信仰」的面前,祂看着星晶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脸庞,理解了叶瑟没有开口说出的解释。
“原来如此,因为我本是全知。”
看向露出恍然表情的「信仰」,叶瑟的笑容因为祂的话而变得有些苦涩。
‘不,你原本不是。’她想,‘你原本不是的。’
‘「信仰」原本并没有这样的权柄。’
‘可这是仅剩我一个人留存的记忆了。’
所以叶瑟在短暂的停顿后,确保自己不会透露出本不属于这个时间的记忆,组织好了答案,她恢复了面无表情的自己,冷静的看向祂,“是的。你忘记了。这里是绝对自由的【学校】。”
“那你...是不打算隐藏自己的特殊能力了么?”听到她的话,祂思考了片刻后,再次垂眸看向她反问到,“对你而言,时间回溯是绝对底牌吧?「星辰」”
“就像你说的,你是全知...”叶瑟顿了顿,这个迟疑被祂捕捉,于是祂眉眼弯弯,对着她笑到:“「星辰」,叫我里希特吧。”
‘里希特…’听到这个代词的时候叶瑟没忍住皱了眉,在思考得出结论前她没有开口。
她们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祂歪了歪头,似乎是对她的沉默表示不解,“「星辰」叫出我的‘名字’很难吗?”
祂的眼里透露出了并不明显的失落和隐藏的更深的期待,而叶瑟却想起了另一双眼睛。
[祂的眼底没有一丝真正的情绪——像是机器。]
[那才是「神明」啊…]
[你还记得祂说了什么吗…]
‘原来神明也是一样的啊。’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所以她看向祂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细微的惊悚,她终于意识到一点。
在谋杀米德莱特的元凶里。
或许她才是那个最大凶手。
于是面对这个早有私心的神明,她再也不放下任何警惕,认真的正色道,“米德莱特·里希特·哥洛博。”
“不是里希特。也不是米德莱特。”
“此刻的你是你。”
“你是米德莱特·里希特·哥洛博。”‘却又不只是你。’
‘星神啊…如果她真的是神明的话…’
「回应」我
祈求「你」满足我这微不足道的愿望吧。
【Mitleid· Licht· Glaube】
「信仰」
哥洛博意识到,某个急于求成的自己露出了马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星辰」发觉了她自己的权柄。
而如今,一直存在于她口中的「星辰」第一次懵懂的使用起自己的权柄。
身份的枷锁钳制于“灵魂”的那一刻,饶是身为「信仰」的祂,都不得不接下这份糟糕的“权柄”。
祂成为了她,她成为了依凭于人类之身的神灵。
原本尚且自由的神格被囚禁于此刻的躯体,饶是哥洛博也没办法继续淡定。在发现自己真的被这个年轻的神明摆了一道,她看向莫娜的眼神里也沾染上了愤懑。
她捶打着囚禁自己的牢笼,却因为一开始的放纵变得已经毫无脱离的可能,所以她只能隔着阵法气急败坏地嘶吼。
“「星辰」!!!”
哥洛博的情绪比起刚才更为明显,这点小小的转变让叶瑟确信自己刚才豪赌的结局是成功的。
这只是她能够做到的,微不足道的补救罢了。
叶瑟明白。
她并不知道米德莱特的名字。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米德莱特的名字了。
所以她抬起头,对“米德莱特”露出了微笑。
“信仰的殉道者——Mitleid· Licht· Glaube”
“信徒早已离开,因为愿望太过贪婪。”
“你的眼即你墓冢,你的眼即你属地。”
“你曾诞生一千次,也将死亡一千次。”
“无有哪个神灵伤痕累累,唯独有你。”
“唯独我祈祷星光能够前往你的迷梦。”
叶瑟看向天边已经全然暗淡的天空,转身远离了已经昏睡在囚禁阵法里的圣女。
她知道…她必须得动身了,
“晚安,陷入安眠吧。哥洛博。”
‘晚安,做个好梦,米德莱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