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晋吗?
她又看向那人,而他似乎也正好在看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因为这个人的驻足观望,记忆里坐在身后的人又变的清晰起来。
下台的那一边正好可以看到校外,许溶月看向那边,下楼梯时差点摔了一跤。
张意桥正好站在她旁边,见她心不在焉就多留意了一点,许溶月要摔了的时候恰好扶住了她。
“你怎么了?”张意桥小声问,“看,你都差点摔了。”
许溶月抱歉的笑了一下:“没事没事,刚刚走神了。”
“下楼梯不能走神的。”张意桥有些责怪的看了她一眼。
“嗯嗯,好,下次不会了。”
说完,她又往校外看了一眼,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就好像刚刚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仿佛自己是一个在沙漠里走了太久,看到海市蜃楼的旅人。
“你刚刚有看到周淮晋吗?”许溶月冷不丁问。
张意桥脸上茫然了一瞬间,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还以为是她太想念了,和自己开的玩笑。
于是说:“看到了。”
许溶月眼睛亮了一下:“你也看到了是不是?那个真的是他!”
张意桥:“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他了,我相信你们会再见面的。”
许溶月:“……”
她脸色又暗淡下去:“你还真是会开玩笑哈。”
张意桥还是一脸茫然。
许溶月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她希望见到周淮晋,但又害怕见到周淮晋。
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夏眠转过身和她说悄悄话:“好快啊,这就是高三了。”
许溶月也感慨:“初中三年高中三年过的很快的。我之前看那些高中生感觉都好成熟,但是自己高三了就感觉其实什么都没变。”
“你还记得之前跳楼的那个学长吗?”夏眠突然提起。
其实也并没有过去很久,也不过是才半年而已。
“记得,怎么了?”
“他原生家庭好像很不好,他爸在他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妈妈改嫁也不要他了。”夏眠略显心痛的摇摇头,“挺可怜的。”
许溶月惊了一下:“啊?这也太……”
夏眠点点头:“是啊,他成绩可好了,数学竞赛生都已经保送了,结果想不开,跳楼了……而且我还有一个大瓜。”
许溶月往前凑了一点。
“你那个广播站的朋友,好像是叫……易欢?那个学长手机里唯一一个置顶就是她。”
“啊?!!!”许溶月下意识往四班看过去,易欢瘦瘦小小的一个站在队伍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且我突然想到,当时易欢不是说来点歌么,最后一首背影估计就是她点的。”
许溶月至今都记得当时那个场景。易欢腼腆的站在广播室的点歌墙前,和她说这首歌是要送给别人的。
以及学长从顶楼一跃而下,躺在地上,后脑流出大片的红色血渍,易欢就站在她身后,问她死的人是叫许行慎吗?
她不敢再想了。
“那她,当时该有多难过……”许溶月呼吸都停滞了几秒钟,那些记忆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过。
没一会,夏眠就被叫上台领奖了。
许溶月又看向易欢。
易欢先前成绩很不好,理科八百人的排名她能排到六七百,直到刚才数学竞赛报送名单上出现了她的名字,许溶月才发现,易欢已经排到年段前一百了。
数学尤其突出,甚至是年段前十。
她上台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每个人都在熠熠生辉的往前走,只有自己爱的人永远留在了那个梅雨季。
许溶月抿了抿唇,夏眠已经领完奖下来了。
“要到你国旗下讲话了。”夏眠提醒她。
许溶月嗯了一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演讲稿。
上面写个几个明晃晃的大字——献给我的青春。
主席台上教导主任拿着话筒说:“接下来有请高三一班许溶月上台进行国旗下讲话。”
许溶月整理了一下衣领,慢慢走上台阶,右脚刚抬起来的那一刻,她又转过头看向校外。
一棵树的背后,蓝色条纹的衬衫下摆随风飘起。
她接过话筒,站好,深深的鞠了一躬。
“尊敬的老师,同学们,今天我国旗下讲话的主题是——青春。我今年高三了,时间真的过得很快,我们经历了很多很多,有高一刚开学时的窘迫和期待,有高二时的争吵与陪伴,现在高三,会有很多的回忆与遗憾。”
许溶月又瞥向校外,蓝色的衬衫下摆还在。
“升高二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很焦虑,每天两点多睡,四点多被惊醒,胸闷头疼心脏也一直跳个不停,手不停的抖,眼泪不停的流,我总是在否定自己的路上,总是在悲观的判定自己今天过的怎么样。
我可以笑的很大声,玩的很开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背后我又总是归于孤独,我明明有很多朋友,我明明应该很快乐,我喜欢自己又讨厌自己,我可以夸的天花乱坠也可以骂的很难听。”
她顿了顿,说:“这是我,一个不知所云的矛盾体,但何其有幸,在我难过、悲伤的时候总有人会陪伴我,我的同学、朋友、闺蜜……”
“和爱的人。”
台下一阵哗然。
“十八岁的风吹了十几年把我们吹向彼此,又将用一次考试将我们分开,也许又过了十年,在我们二十八岁的时候还能再见到生命中至关重要的每个人,然后说一句,好久不见。”
许溶月笑了笑:“这篇演讲稿的名字叫献给我的青春,但其实叫献给青春的你更加恰当,谢谢大家。”
一阵微风吹过,演讲稿折了一面角,她关掉话筒,信步走下主席台。
沉寂良久,才有零星的掌声响起,随后一下两下,经久不息。
他听到了吗?
许溶月看向那棵树,树后的人好像沉默了许久,随后转身离开。风把他的蓝色条纹衬衫吹起一个弧度,少年经过一个拐角,再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