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死前能快速的回顾自己的一生,姜暮岁在这混沌的意识中,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快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有曾经发生的,有早已忘记的,甚至感觉有没发生的也混在其中,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无尽的黑暗中向她伸出手,那人是谁?她想看清,却怎么也看不真切。
“回去……回去……”是谁在说话?声音忽远忽近,带着一丝焦急。回去?回哪里去?
一股淡淡的幽香,如同一缕清泉,缓缓注入她的心脉。这香味…和之前天楼山那次很像!一瞬间那被禁锢的灵魂,仿佛找到了归宿,开始一点点地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剧痛紧随而至,如同万针穿心,又像是无数细碎的冰晶在她体内炸裂开来。她本能地想要蜷缩,想要呼喊,可嘴唇却像被封印一般沉重,只能听着模糊的声音来分散注意力。
“她要是不知道那琉璃珠的下落,你这千霜花岂不是喂了狗?!”孟恒斜睨一眼床榻上气息微弱的人,拢了拢衣袖——这丫头有点小聪明,但却是个惹事的主。就不说尘儿几次三番为了她做的那些事,单单这身怀煞药怕是以后也不会安宁。
行衍垂眸盯着左手早已了无痕迹的疤痕,听见孟恒这话也没急着搭腔,反而目光转向对方略显苍白的面容,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孟伯,您是不是受伤了?”
“小伤,那碧落阁阁主确实有两下子。”孟恒站起身掩饰住眼底的冷意,视线顺势扫过行衍右臂:“不在你之下。”
行衍神色不变,只将早已解了绷带的右臂轻微动了动:“孟伯,她身上的煞药,能解么?”
“起初我琢磨着,那只是一场普通的瘟疫,可如今看来……”孟恒的目光再次掠过床榻上蜷缩成一团的姜暮岁道,“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他顿了顿,“这煞药的配方可真是妙得很呐。寻常毒药,知道了药方就能配得解药,可这煞药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解药非但不会解毒,反倒会在体内生出新的毒素,一环扣一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新的毒?”行衍的瞳孔微微收缩。
“不错。”孟恒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叹了口气,“况且,这小丫头中毒已久,恐怕早已药石无灵……”
“看来有人既要西蜀,又要搅乱整个江湖啊。”孟恒抬起头看向窗外,渐淡的夜色,隐约透出几分鱼肚白,“天快亮喽~”
姜暮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等她意识完全回笼时,发现自己躺在李婶家。浑身像是经历了一场碾压,她试着调动了一下自己的内力,除了双脚传来阵阵刺痛,内力运转尚算顺畅,心中暗自想不愧是千霜,果然神奇。
正思忖间,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李娥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瞧见床上的人正瞪个眼睛靠坐在床榻上,吓得手里的水盆差点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李婶。”姜暮岁裂开嘴。
听见她的声音,李娥脸上的表情骤然松弛下来,却又迅速换上了一抹古怪的平静。她转身将水盆放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自己的衣角,这才慢慢走回姜暮岁身旁。
“醒了好,醒了好。”李娥坐到姜暮岁身边,一边摸着她的手,一边盯着她的脸自言自语。
“李婶,你……”姜暮岁刚开口,突然瞧见李娥流着泪,心底说不出的滋味,“李婶,我没事了。”
“你这丫头,吓死我了知道吗?”李娥的声音哽咽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要与你丘叔会合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姜暮岁心头一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李娥抹了抹眼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片刻后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还有没有哪不舒服?”李娥在她身上来回扫视,像是在寻找什么隐藏的伤痕。
姜暮岁想说她就想去外边透透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摇了摇头,“还行,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姜姐姐!”
刘六六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看到来人,李娥像是找到了某种解脱,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我去弄点吃的。”
“六六?!”姜暮岁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刘六六嘟着嘴,抓过姜暮岁的手,开始摸摸探探,不忘埋怨:“是行将军和月天门的几位师兄送你回来的,我顺道看看我的‘病例’还有没有值得记录在册的症状。”
她这一番话砸下来,听得姜暮岁一愣一愣的,这语气和李婶有一比,听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喉间干涩地"呃"了一声。
“六六,”直到刘六六收了手,姜暮岁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性地问道,“你之前……是不是给我用过千霜?”
“行将军给的。”刘六六早知道会暴露,索性破罐子破摔:“千霜开花为两朵,一朵阴,一朵阳。阴花枯木逢春,阳花续骨通筋,我师父给了行衍,行衍给了我治你脚伤。”
姜暮岁“哦”了一声,低下头凑近一直低着头的刘六六,“生气了?”
“没有。”刘六六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姜暮岁。
这是真生气了,姜暮岁一时脑子发涨,为什么偏偏不会安慰人的人要回回安慰人,于是叹了口气,声音放轻了些:“六六,我没有要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