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做的船只很小,钟黎和晏不归也很小。面对晏不归顿起的恼意,钟黎握上他手,轻声说:“躺下,看天。”
晏不归生着气,才不会听。但——
钟黎扑倒了他。
“钟不离,”晏不归翻身把他压到身下,船只重重地晃动,他用肘抵着颈,紧咬的牙关挤出字:“你找死。”
近在咫尺的脸冷如冰霜,眸,何止无情,未加掩饰地嫌恶,仿佛在看枯烂腐朽之物。
钟不离,他怎么忘了他是钟不离。
“对不起。”钟黎在窒息中说。
加上个主人,晏不归就会原谅他,可他不想加。至于原因钟黎说不出,也许,是被雷劈傻了,所以他才有了嫉妒心,嫉妒的还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晏不归的自己。
晏不归从他身上下来,仰躺在侧。钟黎忽又想,他有什么好嫉妒的,等晏不归想起所有一样不会原谅他,他的下场可能比现在惨多了。
“如果师尊早晓今日,还会带我回来吗?”
“我会在一开始就杀了你。”
那时他多高高在上。
换做今天,他一样会这样说。
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啊。
钟黎枕右臂侧过身,晏不归枕双臂,屈右腿,左腿搭在右腿上。
小船随波缓行,莲叶间渗进的光打到他们身上。
乱了的何止钟黎,还有晏不归。只是晏不归乱掉的方向出现了偏差,他反思是不是太纵容钟不离了?
一个灵宠,蹬鼻子上脸,敢对主人动手!
但见钟黎背对着,颤抖身,又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是要他躺下看景罢了,怎就发了这么大火......
眼前玉盘似的荷叶遮天蔽日,缝隙处尤可见色彩不一的莲。
景美,
风甜。
“钟不离。”
给个台阶而已,不难。
晏不归说:“以后离我远点。”
本就咳着的钟黎闻言咳得更凶了。
星星点点,忽大忽小的烟飘向空中,配上叶的绿,别说,挺像云。
“天上有云,不用你吐。”
“再吐,真就没几天好活了。”
“你死了,我要把玉佩跟你埋一起吗?”
船侧边共九十六道纹,钟黎又从头数起。
晏不归没话找话,“既是你本体,还是埋了,省得添堵。”
“灵陨身消,本体不受影响,”钟黎转过身,看着他道:“你若不想留,砸了吧。”
晏不归:“好。”
这景,一点儿都不美。风,也,一点儿都不甜。
晏不归破叶而出,惊得湖心莲骤然收缩,水中鱼跃出水面,含上一朵窜入水下。
百丽客栈,尚青客栈,清昇客栈......
败离,丧亲,轻生,都是什么破名。
不吉。
晏不归愤愤地想。
最后一家,丝厥乐客栈。
“你,”钟黎垂眸看着晏不归紧握的拳,以及隐约泛起的法力,“在气什么?”
养崽十余年,一朝成灵,崽好像,变了。
“他才死绝了。”
钟黎怔怔,疑惑间,晏不归又道:“没一个会取名的。”
“噗——哈哈,为......”钟黎截住了师,却止不住笑。
“为这?我算算啊。”修长手指掐上片刻,“丝是是,厥是绝,乐非乐,而是悦,连在一起读作:是绝悦,绝悦之地,大吉。”
店内小二走出来,抬手指向上方,“这字念乐,乐极生悲的乐,有没有文化?”
晏不归刚松开的手又握紧了。
钟黎:......谢谢啊。
“人间言好事成双,十全十美,丽有美之意,百丽,多好的名。”
小二:“说什么呢,百丽是那客栈老板娘的名。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要我说就是名取的不好,百离、百离,不离才怪。”
“尚青,清昇是何意?”
问话的是晏不归,一脸凶相骇得小二退回店内,结巴道:“没没什么意思,尚青,尚青就是草木尚青。清昇,清早的太阳,文化人就喜欢文绉绉的。”
钟黎扶额。
晏不归抬步走到清昇客栈,客栈小二瞧他脸色不佳未多言,领他们进房间便离开了。
“钟不离,你改个名吧。”倚窗的晏不归说:“离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