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韵看到程野披头散发的,连忙从背包里翻找头绳,但是东西太多,半天都找不到。“高奶奶,不用找了,头绳还有根没掉,我用一根就行了。”
说话间,程野脑袋朝地上倾泻,头发全部朝地上的方向,她双手一拢,头发束成一束,直接在头顶盘了一个丸子。
束好后,她对着诉冬时咧嘴笑:“好看不?”
无脑小粉丝自然猛点头。
程野洋洋得意,这个发型她最熟练不过,方便快捷,后来要不是发量不允许改成披发,这个发型估计会跟她一辈子。
于淡水哼哼泼冷水:“跟小道姑似的,还是花苞头好看。”
高韵捏他胳膊肘一爪,“就你话多。”
三个位置,高韵坐靠窗边,程野和诉冬时坐中间,于淡水坐靠过道的边上。等人都上来了,他们位置边上也坐了人,过道上都是席地而坐,或者坐在自带的包裹上,整个车厢看过去都是人。
火车缓缓启动,窗外的风景像慢帧油画缓缓滑过。
南来北往的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谈兴十足。
程野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十分无聊,她竖着耳朵听这些人说话,当听段子一样。
这些人里确实有些有见识的,国家大政方针他信手拈来,说道哪里的地方官做得好,下面村里大字不识的老人都知道;又说道哪个地方在整治社会治安,三步一亭五步一岗,晚上吃夜宵的人多了。
说了一阵,看到外面的河流,换话题说起河流,说到九八年长江洪水。“好多子弟兵直接跳下去堵洪水,那些孩子手脚都泡白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我大舅子家邻居的侄子的儿媳妇家的弟弟就参加了这次救灾。”
“太平盛世不容易,明年又瞧着像要干旱。”
“哪里干旱了,我家那头听说天天下雨。”
“入冬后下雨哪里好?这都是预兆。”
“你这人乱说,这片地头每年这时候都是秋雨绵绵,打胡乱说。”
“反正你瞧着呗,明年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程野跟着点点头,确实明年就知道对不对。她在脑海里也跟着回忆,记忆中这两年没有干旱,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太小,没记住这事。
说话的老头看程野一个丁点大的小娃娃,听得津津有味的,觉得特别有意思。
于家三口人折腾一天,个个都焉头耷脑神色疲惫,靠在椅子上养神。尤其是于淡水,年纪大了,但是带着两个小孩,想困都不敢困,水杯里茶叶泡了几泡了。
唯独程野精神奕奕,一双眼睛到处看。
“小娃娃你听得懂我们说话不?”对面的人逗程野。
程野抿着嘴笑着不说话。
他问于淡水:“老哥好福气,孙子孙女都有了。”
于淡水不解释,笑着说:“确实好福气。”
“你看着像医生,是老中医不?”
“您好眼光,我确实是个中医。”
“您老治什么的?”
……程野暗暗撇嘴,这人恭维的太低级了。于淡水长期和药材打交道,身上有股子中药味,人看着也温和慈祥,一看就是个老中医。
听说于淡水是老中医,周围的人都看过来,神色也端正了几分,像这种救命的技术人,走哪都受到尊敬。
程野看到对面那个坐在巷道上的,身形佝偻的老汉更是激动。黢黑的脸庞涨红了几分,他看着脸色蜡黄的自家姑娘,又看看于淡水,想问点什么,讪讪半天,说不出话来。
程野还注意到他一直抱着衣襟,无论做什么,一只手永远放在那里,像有贵重东西。
再看他旁边的姑娘,看着刚二十出头的样子,脸色蜡黄,身形瘦削,比刚回来的程幺妹还瘦。
到了半夜,车厢人生百态,大多都是贫穷的农民工,坐在尼龙口袋上,坐在胶桶上,坐在地上,东倒西歪睡倒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