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昨天进站的时候一样,高韵手腕套着诉冬时,诉冬时手腕套着程野。于淡水依旧负责扛行李包。
此时她们落在人群后从高处往梯步下走,闸口处挤了很多排队准备出去的人。
程野眼神好,一眼看到闸口那对父女。刚出了闸口,两人斜面冲出个人,绊倒在面前。
程野心道不好。
太刻意了。
那佝偻老汉是个好心人,昨晚程野就知道的,那个绊倒的人估计也看出来了。
果不其然,老汉弯下腰把人扶起来往出口边上走,边走看到那个人动作夸张地说话,神色很是感激,像在感谢老汉。
老汉连连摆手,你推我往,推脱中渐渐放松心神,忘却了一直摸着的地方。程野看到那人迅速把手伸到老汉腹部,只一秒功夫,又迅速抽离。然后那人和老汉说了什么,径直钻进人群,就要离开。
“摸摸客!”程野跺脚。
那对父女一看就是没钱的人,姑娘一脸蜡黄病气,当老汉的一路上抱着肚子没离开过,明眼人就知道那里放了重要东西。
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那当然是钱呐。
这个时节,还带着生病的女儿往蓉城赶,猜就是过去看病的。
高韵被程野突如其来的的一声“摸摸客”吓一跳。摸摸客她知道,是凤凰岭这边对小偷的称呼。
“小野,哪里有摸摸客?——诶,小野你去哪里?”眨眼功夫,高韵就看见程野挣开连接诉冬时的绳子,扒开人群,跳过闸口朝大厅追去。
嘈杂拥挤的人群被她生生扒拉开了一条路,闸口的保安以为是有人跳票,举着铁叉子过来,要制伏跳闸的人,没想到是条滑溜的小娃子。
程野使出浑身的解数,大声喊“摸摸客”,她推开铁叉子,从保安腋窝下钻过去。越过懵懂懂的父女,追上那个摸摸客。
摸摸客,也就是小偷听见“摸摸客”作则心虚,他也跑起来。跑路途中他回头瞅了一眼,发现是个小矮子,不以为意。
没曾想下一刻,他小腿被一股巨力击中,疼痛顺着神经元传输到大脑,同时,他整个人噗通一声脸朝地扑下去。
这时候的地面是粗糙水泥地,小偷发觉到脸着地的那刻,脸皮子像被硬生生撕了一层皮,火辣辣疼。
牙齿也疼。
他牙齿好像也磕掉了。
一时间,腿疼,脸疼,牙齿疼,浑身都疼。剧烈的疼痛让他像刚下油锅的盘龙黄鳝,疼得身体蜷缩着不停在地上打滚,他不知道该抱腿还是抱脸。
保安和过闸后的路人迅速围过来,围得水泄不通。
那边高韵一把抱起诉冬时,跟着于淡水挤开人群,一边挤,一边高声喊:“麻烦让让,外面那个孩子是我家的,麻烦借过一下。”
佝偻老汉也听到了程野喊“摸摸客”的声音,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腹部,摸空了,他心下慌乱,如坠冰窖——钱不见了,胜男的救命钱不见了!
“胜男,胜男!”老汉抓住闺女的手,“我放在肚子上的包不见了,摸摸客摸走了我们的钱。”
文胜男神色果然如此,熟悉的声音喊出“摸摸客”她就意识到不对了。是啊,哪那么巧,正好有人绊倒在他们面前,而不是在别人面前?“爸,前面有人抓到了一个摸摸客,我们去看看。”
“对,有人抓了摸摸客。”老汉慌乱无措,不停重复抓到了抓到了,像在安慰自己。
挤开人群,父女俩正好看到程野蹲下身在那个人身上摸索,然后摸出个老旧的孝帕布缝制的布袋。布袋上原本有个弹性绳索,这会儿被齐齐割断。
程野也看到了挤到最前方的父女,她拿起布袋走过来:“姐姐,叔,看看是不是你们的。”
“是我的,是我的。”老汉接过布袋,失而复得了布袋,他咚咚咚的心脏鼓雷乱跳,蹲下身,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蹲着哭着,他像想起了什么,改蹲为跪,噗通跪在程野面前,“娃娃,叔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家胜男的救命钱就没啦”。
程野像个弹簧一样跳开,“叔,使不得使不得,我也看不惯这小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抱着父亲,文胜男心潮翻滚,如果不是程野,她和父亲万万找不回来装钱的布袋。
布袋里的钱,是她父亲一家一家跪在亲戚乡邻家门口借的。父亲不愿意放弃要为她搏一条命。她完全不敢想这钱要是丢了,她父亲会怎样。
或许老天爷看她实在太苦,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帮她。
和失而复得心情复杂的父女不同,围观的人都是看稀奇,事不关己他们稀罕地看着程野的胳膊小腿。
他们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小孩究竟是怎样将个成年人踹翻在地,还伤得那么严重,这会还痛得打滚呢。
脸上地上到处是血,门牙都空了。
火车站工作人员很快疏散人群,小偷被火车站的保安扭送带到了公安局,于淡水和高韵是程野的临时监护人,也跟着去了。
丢钱的父女是失主,也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