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糍,让你哥把前几天保养的头面给你赵叔送过去,他刚刚说剧组那边急用。”奶奶声音稳稳的,像一锤定音。
“……哦。”
外头天色渐渐暗了,忽然下起雨来。
细细碎碎的,像谁往天上撒了一把花椒面,灰蒙蒙地砸下来。车窗被雨点敲得啪啦响,沈清雨歪着头靠着窗,打着节拍哼起了《探晴雯》。
车停在王府井那头的小巷,修头面的老赵师傅就住在这儿。可刚一到巷口,她就被拦住了。
“前面临时封路,剧组在拍戏。”
沈清雨探头一看:“我拿过去吧,你就别下去了。这儿不好停车。”
“行吧。你慢点。”
“放心。”沈清雨把雨披一抖,拎起红盒子,迈步进了巷子。
刚拐进巷子,她就看见一条长街上搭着灯光架和摄影轨道,四周围了不少人——但奇怪的是,没有摄像机。
只有一群街坊模样的大爷大妈,围在胡同尽头七嘴八舌:
“哎哟,这孩子不能硬撑啊!”
“刚才拍一镜到底,十几遍了都,这小伙子连水都没喝一口吧?”
“快歇会儿,别吓我们这些老头子……谁家娃啊,命这么苦。”
沈清雨看热闹的本能顿时上线。
她掀开雨披蹭蹭蹭凑过去,刚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在挨训,忽然一眼撞见人群中央那抹身影——
黑衫勾勒出的肩背线条利落挺拔,站在雨幕里,像水墨里蹿出来的一笔瘦梅。
男人没打伞,静静站着,雨落在他睫毛上,他也不擦。
他身上有种沉寂的、令人退却的气场,仿佛身后不是街巷,是舞台深渊。
沈清雨看得一愣。
——虽然看不清脸,但这个气质妥妥的大反派啊!
不愧是小说世界吗?建模都带氛围组的!
她一边咕哝,一边努力往里挤,嘴里不小心碎碎念:
“反派还没下线吗……”
现场瞬间安静。
徐然洲:“……”
其他人:“……”
沈清雨一愣,完了,嘴又自己启动了!
空气里只剩雨滴声滴滴答答。
“那个,我的意思是……”她慢半拍地举起手里的红盒子,盒盖上“头面维修”四个字格外显眼,笑容清纯无害得像刚从《三好学生手册》里走出来,“我走错场了,打扰大家营业了哈。”
话音未落,那位站在灯架下的男人“咕咚”一声坐了下来。
脸色惨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纸人。
“他发烧了!”有人惊叫。
“……老师体温三十九度二,刚才那十几条全是一条过,硬撑的!”助理的声音都发抖了。
沈清雨像只反应过度的猫,冲过去:“我来我来我来!我会掐人中!”
她从小被奶奶拿来练手,徒手掐醒过醉鬼,边烤红薯边灸足三里,虽然不是专业医护,但关键时候确实能顶事。
沈清雨一边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药包(她哥非要她随身带,说是“咱们沈家的娃不能输在药箱起跑线!”),一边给徐然倒水喂药。
围观群众目瞪口呆。
仿佛突然围观到了一场“仙女徒手急救美强惨”的真人偶像剧。
药喂到一半,徐然洲睫毛微颤,终于幽幽睁眼——对上了沈清雨的笑。
她弯着眼睛,像路灯刚亮,像雨后第一道彩虹,一脸认真:“我家隔壁院子那只金毛生病时我也这么喂的,它现在可胖了,活得可滋润了!”
徐然洲:“……”
他不是很确定:自己可能被类比成了一只……狗?
“谢谢。”他嗓音低哑,像冬天清晨的一缕雾,“你是谁?”
沈清雨眨了眨眼,笑得灿烂:“雷锋。”
她扬起下巴,一脸“救人是本能,随手的事儿”的可爱表情,动作潇洒地收起药盒,拍拍裤腿站起身,语气认真得像个街道义工:
“我走啦。记得多喝水,少熬夜,不要打架,也不要咬人。”
完儿,嘴又快了。
后面两句是她平时叮嘱“乐乐”的话!
赶紧走吧!太尴尬了!
说完,她真的转身就走,留下一路翻滚的小水珠,还有一大圈看傻了的围观群众。
徐然洲坐在原地,静静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一束光,“劈头盖脸”砸进他的人生。
明晃晃,不问缘由。
他低头看了眼手心,还残留着那一颗她喂的退烧药的温度。
第一次,他觉得这个荒凉的世界,好像也不那么冷了。
回车里,她刚坐回副驾驶,兴奋地跟沈逸尘炫耀:“哥,我今天可是拯救了一个失足少年!”
沈逸尘一愣,随后冷笑:“行了。厉害死你了是吧?下次能不能搞清楚再冲?要是人没醒呢?”
“这不是人命关天嘛~”
沈逸尘把雨刮器拨了两下,转头瞥她一眼:“下次还是要注意!”
沈清雨:“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条件反射’吗?我见谁昏倒了都想掐人中…”
沈逸尘:“……”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条巷子。
朦胧水汽里,那个疑似“反派”的男人,正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仍停在她离开的方向。
可惜,没有看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