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雨一路跑到更衣室,才发现手机上新跳出一个未读消息。
是沈逸尘。
【奶奶哭了。爸妈都看了直播。我们来找你?晚上什么安排呢?我的大小姐。】
【!!哥~先帮我哄一下~我去找你们。晚上?应该有一个庆功宴,咱们剧团都去。】
【小丫头今天挺厉害的,一开口把我都给唬住了。】
【但……】
【那个‘马路’,什么来头?】
她对着镜子轻哼一声,回了句:
【我师父。一本别捏却…非常温柔的天才。】
【聚餐?能不能带我一个?正好我送你去。】
没过两秒,沈逸尘那边发来一张照片——是剧场门口,他正站在雨后湿漉漉的台阶下,西装未解,目光带审视。
【好巧,我正好看到他了。】
沈清雨:“……”
沈清雨换下戏服,推门出剧场时,夜风贴着她的侧脸吹来。
不远处,沈逸尘正接着电话,手插兜,站姿松弛,看起来漫不经心,眼角却时不时瞥向街对面。
她顺着视线望过去。
灯光潮湿,人流稀疏。
徐然洲站在街对角,没打伞,肩头沾了几滴风后的细雨,整个人藏在街灯与人流之间,沉静得像他刚演完的角色。
沈清雨站在原地,眼尾弯起来,笑了。
她知道他会去,也知道他会等。
沈逸尘挂断电话,瞥了她一眼,语气平平:“爷爷奶奶说,首演功成,就不掺和年轻人的事了。回家看回放去了。”
“那你呢?”她走过去,抬头看他。
“我?”沈逸尘挑了挑眉,“还没吃饭呢。带我一个呗。”
说完,他漫不经心地朝街对面点了点下巴:
“还有,那边那位……站了快二十分钟了,是不是等着送你?”
沈清雨没说话,只是脚步轻快地走下台阶。她走到马路边,对面那个人终于动了,抬头看她。
她没有立刻过去,只站在原地朝他招了招手,声音清脆:
“师父你也去吗?”
那一瞬,徐然洲眼底像有什么细微的情绪,倏然亮起,又被他极快地藏好。他抬脚走来,脚步稳,却比平时轻了几分,像走进某种她专属的光。
“庆功宴。我不去?”他声音低,却带着一点不常有的松弛。
沈逸尘站在后头,看着她笑得一脸明亮,又低头擦了擦眼角雨水,轻声啧了一句:
“老男人。”
“上我车。”沈逸尘语气不动如山,但车钥匙已经掏出来了。
她背着小包一蹦一跳地朝车那边去,裙角飞起:“知道啦!”
雨停了。
*
中戏后门那家老北京火锅店,被整个剧团包了下来。
门口挂着彩灯,长条木桌从院子里一直摆到槐树下,汽水桶里泡着冰镇酸梅汤,炉子上烤着羊肉串和糖饼,空气里全是孜然和麻酱的香味和八月的蝉鸣声。
沈清雨一进门,就被宁素笺塞了杯无酒精的柠檬汽水,“阿糍来喝这个。你今晚‘哭’得幸苦,给你用柠檬压压惊。”
“我特意加了茉莉冰球,刚从我宿舍冰箱拿出来的,你试试看,好不好喝?”
“素素~我爱你。”沈清雨接过,蹭了蹭她的肩,“你要是男的我现在就以身相许。”
“你别吓我,”宁素笺眨着眼,“我这小身板儿,承不住你那么烈的爱。”
“你可以的!”沈清雨一把搂住她,亲昵得像夏天风里最自在的小猫,“你特意设计的台词,我演得怎么样?”
“好好好。”宁素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她低笑着,眼尾微弯,嗓音轻轻,“台词一出口我就想哭了。”
“!!不许哭!”沈清雨被吓得眼睛睁圆,她还不容易才拉回来的“黛玉”,可不能再伤春悲秋啦。
“逗你呢。”自认识这个丫头以后,她已经很少再哭过了。
当然,忍不住的除外。
这边的椰汁西瓜盅刚端上来,纪云霆就踩着台阶进院,一手拎着风扇,一手拿着盒冰糖杏仁:“哟,我们沈同学今天够风光啊,全场最亮的崽,连微博热搜都蹭破了。”
“哎哟,你们别夸了,我已经开始飘了!”
“你再飘,我就拉你下台。”
“那你得一直在台下才行。”
两个姑娘靠在一起,像是彼此最柔软的靠山。
“你怎么还自己带糖?”沈清雨笑出声。
“好吃啊。”纪云霆把风扇啪地一放,作势要把糖给大家分一分:“给你点儿?”
沈清雨刚没有接,周述安从长桌另一头探出脑袋:“她吃不了杏仁的。”
纪云霆挑眉:“行啊,现在谁不是她爹。”
周述安一边翻烤签子一边轻声补了一句:“你不也是?”
纪云霆:“……”一时他还真无言以对。
“素笺的新品你也敢喝?”他看着沈清雨手里那杯柠檬茶,啧了一声,“你们俩不愧是‘真爱’。”
“……纪!云!霆!”宁素笺瞪他,“本来也没有你的!”
“我的错,我的错。”他立马举手投降,声音带点笑意,“宁老师,大人有大量,给我几块冰降降火呗?”
宁素笺听见这话,抬了抬眼,把保温杯递给他,语气不疾不徐:“真是稀奇了。纪少最近不爱喝酒,开始喝花茶了?”
纪云霆接过她递来的保温杯,把剩下的一小半倒出来。
他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试试嘛。清补。”
他没再说下去,只把杯沿微微扣在指腹上,像是在借茶压点什么情绪。
沈清雨凑过来看他杯子,一边喝着汽水一边小声念叨:“粥粥哥说,你以前最烦茉莉花味。”
“现在不烦了。”他淡淡地说,像是真的不在意,“人总是会变的。”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刚演完一场大戏,显然兴奋的不行,眼尾还红着,像只意犹未尽的小狐狸。
她发光,他就沉默。
周述安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点点轻微的深意,但没说话。
朋友间太懂彼此的沉默,所以都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林冬明坐在最靠窗的位置,依旧是一副远离尘嚣的样子。他刚翻完一本书,现在低头在餐巾纸上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