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陈二人都笑了。进了副本没法摇人,住在南华境又不参与帮派相争,又怎么会遇到需要外人帮忙解决的困难。不过,本着江湖道义,他们还是认真谢了林桓筝的好意,便将此事抛在脑后。
见林桓筝没有其他再交待的事情,那群人三三两两商量着对策,不多时,吕东云和周砥先出发了。被授予了重任的谢远,这次一直没有戴上帽子,领着第二队人马,也在不久后告别。
今天的梦魇场却是亮得透彻,并不是场景本身不再阴暗,而是陈见言的技能——他周身的光芒仿若佛陀降世,强势地破除了那些黑雾,连那二层楼上奔涌的血流都陡然止住了。
吕东云走近两步仔细望去,原来这并非是真正停住,而是血流变成了绸带状的滑梯。那扭曲的形态,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奋力拉扯着,缓慢而粘稠地滑落。
此行仍是七人。屋内依旧响着八颗樱桃的童谣,但这一次,稚嫩的童声没有如影随形地缠在他们身后,它规规矩矩地留在了屋内,但是带上了空洞的回音,一声比一声渗人。
在陈见言的技能下,谢远再一次看清了那只娃娃,他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中倒映着娃娃的面容——
原本柔顺垂坠的墨发泛着不详的红褐色,丝线构成的眼窝里汩汩渗着猩红液体,像是永远流不干的血泪。它的嘴角高高吊起,笑容僵硬得像是被硬生生撕扯开的,精致和服早已被大片血渍蚕食。
啪嗒。啪嗒。
血顺着椅背滴滴答答流到地上,隐隐有蔓延之势。李时通抬手间打出几个罡字,不忘声音紧绷提醒他们:“是邪物,走!”
吕东云拽上周砥直奔二楼。谢远带着新来的两人摸开了卧室的灯,陈见言和李时通紧随其后,将门“砰”地关上。
黑暗隔绝在身后,急剧喘息中,楼上传来了短促的惊叫。
胡妍脸色骤变:“是周砥!吕东云不是说……他会先进去吗?!”
“你们‘非人类规则’有了吗?”谢远问。
众人摇头。
谢远一张娃娃脸绷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寒意:“我这儿的信息……是第二夜和文青队组队时同步的。”
郁天心侧坐在床上,双臂紧抱住自己强迫不去哆嗦,秀眉高高蹙起:“你的意思是?”
“吕东云这王八犊子——”谢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阴了周砥!”
谢远从不愿意以恶意揣测他人,但事实血淋淋摆在了他的面前,这让他出奇的愤怒。什么兄弟!什么一起去看看!这个道貌岸然的畜生,只因为缺一个排除危险的替身,就要把周砥送进‘她的游戏’!
吕东云那张端正憨厚的国字脸,此时回想起来虚伪得令人作呕。
周砥生死未卜,楼下新来的两人交换着眼神,恐惧里混进了猜忌。郁天心不觉话里带上了刺:“床就这么大,怎么分?”
分的哪里是床,分的分明是人心。经此一遭,谁还敢阖眼?
考虑到下午谢远曾说过敲柜的怪物会爬到床下,胡妍的声音绷得发紧:“都上床坐着。”
都在床上,互相监督,也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法。然而经历两个副本的谢远深知,逃避只会让死亡来得更慢、更痛苦,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昨天白日被褚方知“关照”后,他已与李时通、陈见言密谋了猎鬼计划。
青年用眼神询问着陈见言,假和尚安抚两个新来的玩家总比他空口白舌更有说服力。
“阿弥陀佛。”陈见言收到了信号,双手合十,“女施主莫忧。”他拉过木椅示意谢远落座,捻着佛珠庄重道,“贫僧与李道长今夜必竭尽全力,度化那孽障。”
这番做派过于浮夸,李时通掐着虎口才压下了手痒和调笑这假和尚的念头,他也不顾自身穿了一套运动服,强端着表情拂尘一甩——也不知那白毛蓬乱的拂尘是从哪儿摸出来的,故作高深道:“吾等自有分寸。”
这是串频了吗?
谢远本来因为吕东云的糟心事上了火气,此刻憋笑憋得胃疼。这两位“高人”演得比国漫还夸张。真可谓一山更比一山高,他这个老二次元都自叹不如。但诡异的是,两位宝相庄严的模样,竟真让女玩家们露出了敬畏的情态,郁天心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了几分。
插曲稍过,李时通神色一凛。“非人类规则”更新了,吕东云同步了规则。
所有人打起万分注意听着楼上动静。半分钟后,又一声急促的大叫传来,这次,却是吕东云的声音,也是戛然而止。
为什么,叫的人却是吕东云?他没有将晕过去的周砥投进去吗?谢远看向一脸惊愕凝望着天花板的众人。
这不可能!
唯一的事实,就是在周砥投进儿童房之后,吕东云进去时,又发生了意外。
胡妍僵硬地转头,挂钟指针正停在二十一点。
只剩一小时。
鬼物在发现二楼空无一人之后,会做出怎样举动?他们没时间挥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