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邓布利多并不需要太长的睡眠时间。所以当庞弗雷夫人走进校长室时，他正在和学生模样的格林德沃下棋。

“晚上好，波比。”邓布利多身上穿着带有星星图案的深蓝色睡袍，他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看见了庞弗雷夫人身后的孩子——那双平静红色眸子下的，是克制且有些虚伪的微笑。

邓布利多推了推半月形眼镜：“好吧，我想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波比，你先回去吧。”他抬手变出了一个看上去十分舒适的单人小沙发：“让我和汤姆叙叙旧。”

汤姆·里德尔并不意外邓布利多能一眼看穿他的身份，他本来就无意隐瞒。

待到庞弗雷夫人离去，第一个说话的却是一旁的格林德沃：“你终于忍不住占据你儿子的身体了？”上一代黑魔王似乎看不惯这种假借他人躯体的行为，表情颇为不屑。

汤姆·里德尔在小沙发上坐下：“虽然你们可能不信，但这确实是奥利弗喝下无梦酣睡剂后发生的意外。”他将视线投向邓布利多，这位睿智的老人正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邓布利多从未对他展现过包容，仿佛他就是个天生坏种一般，这多么的不公平。

“老实说，汤姆，你太让我惊讶了。”邓布利多结束了无杖无声的摄魂取念，他没想到汤姆竟然真的把大脑敞开给他看，“不过我确实应该向你道歉，我承认我对你有偏见。”老人看了一眼格林德沃，叹息道：“当初在孤儿院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和盖勒特很像，有天赋有野心，且自命不凡。我担心你成为下一个他，但没想到我对你的态度却恰恰促使你成为了下一个他。”

格林德沃看上去非常不满：“你们聊天能不能别带上我，这小子哪里像我？我可不会给自己取一个‘飞跃死亡’的蠢名字。”

汤姆·里德尔优雅地挑起眉毛，言辞犀利地回敬道：“我看格林德沃先生还是先解决自己身体缩水的问题吧，万一邓布利多教授被人指控有那种癖好可就糟糕了。”

格林德沃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的男孩，他可没忘那道逆龄诅咒出自谁的手笔：“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连身体都被魂器夺走了，没有你儿子你连魔杖都握不住。”

“够了，先生们，你们不是真的未成年，都成熟些吧。”邓布利多的及时介入成功让两代黑魔王闭上了嘴，他转向自己曾经的学生：“汤姆，这是你第一次支配奥利弗的身体吗？”

“是的，今晚只是一个意外，以后我也不会让奥利弗再喝这种药剂。我是一个父亲，就算再渴望一个躯体，我也不会占据奥利弗的身体。”汤姆·里德尔严肃认真地承诺着，哪怕他知道没人愿意相信他。

“那你完全可以躺在医疗翼等待奥利弗的意识重新支配身体。”邓布利多的脸上带着不赞同的表情。

不过汤姆·里德尔早就习惯了对方对待自己的严厉态度，“我想你白天也发现了，奇洛后脑勺的魂器攻击了我，而我差点就输了。要不是西弗勒斯，我现在可能已经消失了。而奥利弗对此十分自责，我觉得我必须找你聊一聊那个魂器。教授，鉴于目前我们的目标一致。”

邓布利多闻言点了点头：“你的魂器比你自身还要强大，这确实令我意外。雷古勒斯告诉我，你把大部分灵魂放在了斯莱特林挂坠盒中。”

汤姆·里德尔低垂着眼帘，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当时他与雷尔正在孕育的小生命让他想起了梅洛普——那个生下他不久就弃他而去的女人，他的母亲。

其实，他本无意向任何人诉说这件事，但今天不知怎的，许是为了发泄多年来对邓布利多的怨气，他决定把一些陈年往事说出口：“我母亲曾经短暂拥有过那个挂坠盒，我想这是我将大部分灵魂分裂进去的原因。”他边说边露出笑容，只不过脸上带有一丝落寞：“你们说我是迷情剂的产物，所以不可能懂爱，我曾经还专门研究过这种魔药，一个本应该运筹帷幄、搅弄风云的黑魔王竟然偷偷背着属下在麻瓜公寓里研究迷情剂这种不入流的魔药，现在想起来甚至有些可笑，但我就是要证明你是错的，迷情剂不可能有这种副作用。而我，也一定是被母亲深爱着的孩子。”

“我很抱歉，汤姆。在这件事情上，我郑重地向你道歉。”邓布利多面带愧疚，他可以看出汤姆此刻的痛苦并不作伪。

“后来的事情你们也听说了，研究出了意外，我也没想到区区迷情剂竟然还会让人失忆。”说到这里，汤姆忽然释然了许多：“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命运使然，我为了证明自己有爱的能力而偷偷研究它，而它也间接证明了我拥有爱人的能力。你们可能不相信，但失去魔力与记忆的那两个月，是我最轻松快乐的时光，没有血统争论，也没有尔虞我诈，我的烦恼不过是吃面包片应该蘸蓝莓酱还是草莓酱，琐碎得可怕，但又让我心情愉悦。”

邓布利多怎么也没想到雷古勒斯所说的“黑魔王意外失忆”竟是因为迷情剂的研究事故。

“但我相信雷古勒斯也告诉过你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恢复了记忆，我们有了一个孩子，当时我非常迷茫，我不知道自己真正追求的东西是什么。我依然恐惧死亡，但同时我也害怕失去雷尔，我发现我拥有得越多，内心的恐惧也就更盛。后来，我被自己的魂器趁虚而入，失去了身体，眼睁睁看着雷尔喝下毒药，被阴尸拖下水。”汤姆停了下来，他注视着邓布利多的蓝眼睛：“教授，你知道那个瞬间我在想什么吗？”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充满怜爱与内疚，就好像面前人只是他的一个学生，与霍格沃茨的其他小巫师们没有任何不同。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看着我，汤姆·里德尔在心里默默想道，这一刻他才发现他竟然如此在意这位老人的承认。

“其实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燃尽了最后一丝灵魂力量。”汤姆低头看着校长室地毯上的花纹说道：“我很意外，我明明那么恐惧死亡，但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却根本来不及害怕。我满脑子都是对雷尔和奥利弗的担忧，我知道那个魂器会继续追杀他们，所以我只来得及对紫杉木魔杖施了一个保护布莱克血缘者的黑魔法，我要让那个魂器永远无法使用这根魔杖攻击雷尔和奥利弗。”他抬头望向一脸冷漠的格林德沃：“别小瞧了这个逆龄诅咒，我可是计算过自己的年龄的，如果不是你足够老，早就化成一滩血水了。”

格林德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没再出言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