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蓁的身体猛地一震,突然倒抽一口冷气,眼睛倏地睁开了!涣散的目光短暂聚拢,死死抓住了蓝曦臣的手腕,嘴唇剧烈颤抖着,似乎想拼尽全力传达什么。
蓝曦臣立刻俯下身,耳朵紧贴着她的唇瓣,屏息凝神。
“……别……救我……”
微弱的气音如叹息般拂过耳畔。话音未落,又是一大口鲜血涌出,混着刚刚喂下的丹药碎末。
“阿蓁!!”蓝曦臣心如刀绞,眼底瞬间血红。但此刻他不敢有丝毫停顿,一把将她死死搂紧,不顾自己灵力耗损,剑光暴涨,冲天而起,朝着云深不知处的方向流星赶月般射去!
意识如同沉在厚重的水底,挣扎着,慢慢上浮。
温蓁缓慢地睁开眼。寒室床顶那熟悉的流云纹路映入眼底,带来一种深重的无力感。尝试着挪动一下身体,贯穿前后的剧痛立刻苏醒,将她钉在原地,连指尖都在细细发抖。
还是没死成。
这认知比伤痛本身更令人绝望,心中那点死灰般的念头被彻底踩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疲惫。她闭上眼,将头死死偏向内侧,连一丝余光都不肯分给这间精致的囚笼与外界的任何关联。
门轴发出轻微摩擦声。蓝曦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是极力掩饰也掩不住的憔悴,快步走近,声音放得极低极柔:“醒了?渴不渴?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向内微微偏得更深的脑袋。
蓝曦臣眸中痛色更深。他转身出去,片刻后端来一碗温热的清粥,轻轻放在床头矮几上,几无声息。温蓁无动于衷,像一尊拒绝与外界沟通的石像。他亲手煎来的药,无一例外,最终都被悄无声息地倾倒于窗外的花丛下。
连续几日水米不进,眼见那点点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蓝曦臣眼中终于染上赤红。他召来医师,配了药性极强的安神丹,趁她昏沉时撬开牙关喂下。趁她无知无觉陷入深眠之时,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撬开她的唇齿,一点一点将温水和药汁渡喂进去,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安神药的分量很重,每日只有那么短短两三个时辰,温蓁能恢复一丝清明。而无论蓝曦臣正在处理何等十万火急的宗务,每当这时辰将至,他必定会放下一切,推门进入寒室,沉默地守在那片逼仄的沉默里。
多数时候,是他低沉而疲惫的声音絮絮地说着话。从云深不知处进日发生了何事,讲到彩衣镇新出的茶点。温蓁闭着眼,无悲无喜。只有当他话语中提及某些她不愿触碰的名字或过往,她才会极其缓慢地、无声地侧过头去,用动作阻断那声音的传递。
他搜肠刮肚,讲他少年时的趣事,说蓝忘机刚学会走路时摔了一跤的糗态,甚至讲山脚下农户的鸡跑进了药圃惹得蓝启仁黑脸……所有试图点亮沉寂的努力,都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一丝涟漪的回应。
直到那一天。
蓝曦臣替她掖被角时,像是突然想起一件极寻常的事,语气平缓:“忘了同你说,前几日忘机去了趟乱葬岗。”
他看到温蓁长长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他继续道,声音放得更缓:“带回来了一个小孩。”
温蓁灰白如纸的面容上,如同被投入碎石的冰面,猛地一震,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那双死水般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深处像有什么东西被强行点燃了,骤然迸发出微弱却灼目的光芒。她甚至没等蓝曦臣扶她,竟是用手肘猛地撑起剧痛的身体,一个摇晃,差点栽下床沿!
蓝曦臣急忙扶住,可她像感觉不到疼痛,挣脱他的搀扶,跌跌撞撞,如同着了魔一般,踉跄着冲向静室的方向,每一步都踩在自己伤口的痛楚上,却固执得近乎疯狂。
静室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气息。
小小的孩童蜷缩在蓝忘机素来简洁的床榻上,睡得很不安稳。额头满是细密的冷汗,瘦小的身体在睡梦中不时抽搐一下,断断续续发出惊悸的、微弱的呜咽和尖叫,像只受尽惊吓的小兽。
温蓁几乎是扑跪在榻前,冰凉的、颤抖的手掌覆上孩子滚烫的额头。那灼人的温度似乎顺着指尖烫进了她冰冷枯死的心里,积蓄太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温苑汗湿的小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