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惜工本、近乎虔诚地对待两口棺椁,这哪里是在保存木头,分明是在封存着棺中人无与伦比的……“珍重之物”。
幻境虽诡谲凶险,却也奇异,甫一脱出,被幻阵抽干的灵力便如潮汐回涌,迅速滋养着干涸的经脉。身上的疲惫被驱散,温蓁精神恢复不少。
她靠坐在扶手椅里,单手支着下巴,目光却在蓝曦臣与两口棺材间来回逡巡。他明明连夜驱驰,更经历了幻境激斗,却依然如苍松翠柏般立于那大棺之前,神情专注而肃然,周身气息沉凝如渊,哪里有半分疲惫之态?倒像喝了什么仙露琼浆,通身焕发着一种内敛而逼人的锐气。温蓁暗自撇嘴:这人的精力…简直非人!
李家夫妇连同李潘氏早已在前厅焦急等待了一夜。
李夫人吓得面色青白,整夜担惊受怕,生怕下一个名字出现在牌位上的是自己,更忧心这二位仙师如之前那些水货一样,成了厉鬼的口中餐。如今见两人完好无损,尤其那口大棺被抬入的瞬间,她悬着的心才猛地落回肚里,几乎激动得要哭出来——只要那东西不再作祟……
温蓁目光扫过厅中诸人,见李夫人安然无恙,心头也松快不少:“李夫人,昨晚睡得可还安稳?”
李老爷却是一愣,迟疑道:“这……姑娘莫非记岔了时辰?您与仙师是今早才抵达寒舍的……”
温蓁愕然:“啊?我们子时便到了土地庙,还在那该死的鬼地方困了不知多久呢!”
蓝曦臣的目光终于从棺木上移开,烛光映着他深邃的眼瞳:“幻境一隅,光阴流速迥异。此地一瞬,彼地或已一日。”
“原来如此…”温蓁恍然,不禁咋舌。
蓝曦臣转向李老爷,指着厅中两口黑棺,神色端肃:“时辰仓促,冒昧打扰。此二物暂需移入贵府祠堂,妥善看护一夜。”
“是!是!仙师放心!”李老爷连连应允,忙不迭指挥下人小心翼翼地将两口沉重阴森的棺椁抬走。看着棺木消失在回廊深处,他才深深躬身作揖:“多谢二位仙师大恩,救我阖家于水火……”
话音未落,却见蓝曦臣的目光并未收回,反而紧紧追随着抬棺人的背影,两道墨眉紧紧拧起,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在那移动的黑棺上掘地三尺,看穿那层层叠叠的符篆之下。厅中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温蓁心念一动,立刻笑着接口:“客气了。今夜当是无事,诸位受惊,都早些安置吧。”
李老爷又踌躇着问:“敢问仙师……可……可有小女的踪迹?”
“暂无。”温蓁摇头,语气却带着一丝安抚的肯定,“但未寻得人,便是最好的消息。她定是无恙的,明日我们自当细细搜寻。”
李夫人掏出手帕按了按湿润的眼角,连声道:“好,好……”她转向李潘氏:“快,引二位仙师去东厢歇息。”
李潘氏欠身应是,正要引路。
“且慢。”蓝曦臣像是从沉思中惊醒,目光利箭般从门外收回,落在李潘氏身上,“有劳小李夫人。备了几间客房?”
“两间。”李潘氏微怔,随即恭敬答道,“二位居于一院,西厢一间,东厢一间,清净雅致。”
“要一间。”蓝曦臣语声平稳,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这?”李潘氏面露难色,“府上屋舍尚余,万没有让贵客挤一处的道理,何况……”
“一间足矣,劳烦。”
李潘氏的目光在蓝温二人面上飞快地滑过,像是明白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忙欠身道:“是妾身思虑不周。即刻遣人更换被褥,定要更宽大舒适些。”她欠了欠身。
温蓁看着这架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忙道:“多谢小李夫人费心。”
“不敢当。”李潘氏低眉顺眼地应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