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里地方小,普遍文化水平没有那么高,很多家庭是没有那个意识的。大家从很小就是唯成绩论,没有谁会在意艺术,这在家长眼里是浪费时间。”
江知:“我明白,我们都把学习看的太狭隘了。但是,艺术有时候真的很迷人,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但是他们应该有接触的权利。”
何璟想起刚刚自己还沉浸在她的画里,认同的点点头。
“所以我每次上课就很想给他们介绍一些很好玩的东西,不常见的那种。说不定哪个学生就会被我种了一颗‘修修’种子。”
江知比了一个ok的手势,闭上一只眼睛,从拇指食指组成的圈里看何璟。
何璟从鼻腔里发出笑意。何璟觉得江知的能量就像一颗向阳花,她总能带你到有阳光的地方。
“江江老师费心了。”何璟想江知的学生们很幸运了。“很多人走出去之后都不愿意再回来,学生们遇到你也很幸运。”
江知的笑容收敛:“也还好吧,我也没有很专业,而且,我最后还是要走的。”
一河的艺术资源毕竟有限,甚至说贫瘠都不过分,只要她还想画画,她就不能止步于此。
何璟当然明白,江知的家一直都在青州。
微不可查的空落落的心情一闪而过,何璟并不想去追究,她立刻转了话题:“我也是在去青州读高中的时候,才接触了很多学习之外的东西。”
“怎么说?你怎么突然去的青州呢?”江知饶有兴致的发问,忍不住想知道有关她的事。
何璟的眼球转动,回忆着越来越远的记忆:“嗯,其实当时中考我擅自去考了青州的高中,并没有和爸妈商量。”何璟轻轻咬了咬嘴唇,“而且,其实最后也没有完全考上,只考到了择校线。”
“我以为我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但是那一次考试反而让我更想去青州念书。我爸妈生我生的晚,做什么都由着我,所以最后,他们交了一笔择校费,才把我送进了那所学校。”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只要我想做的他们总是很支持。我总是想去更远的地方,更多未曾涉足的地方,他们从来没有反对过。后来,就越来越不想回家,去北江读大学,去青州工作,他们也都是让我自己做决定。”
随着何璟的讲述,江知仿佛能看到那个年少轻狂、充满韧劲的何璟,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脚步匆匆,越走越远。
再后来,何璟甚至渐渐不再想家。外面的世界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繁华、喧嚣又热闹,充满了无限的诱惑。
她频繁地穿梭于各种活动之间,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厅里,聆听行业内顶尖人士的讨论,她如同干瘪的海绵疯狂汲取着养分,直到自己站上舞台。她也热衷于参与那些优雅的晚宴,身着华丽得体的礼服,穿梭在衣香鬓影之中。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芒,映照着她精致的妆容和自信的笑容,仿佛真的融入了这个美妙的世界。
城市的街道在夜晚五彩斑斓,天亮前必定吞噬掉一切不可告人的秘密。它的快节奏、它残酷竞争反而让何璟愈发兴奋。她总是能看到更优秀的人,也总是变成更优秀的人,她适应能力极强,一次次地突破,享受着竞争带来的快感。
方容总是说她心高气傲,何璟渐渐承认了,她已然成为周围人眼里那个带着光环的优秀的人,她就理应维持这样的光环,于是,一刻也不敢停歇。
她热爱工作,享受忙碌,也只有在忙碌中,她才能暂时忘却内心深处的焦虑。
这个世界太大了,大得让人着迷,却又大得令人心生恐惧。
直到,她的洋洋自得在父亲的尸体前土崩瓦解。
何璟的指尖交叠,她搓了搓光滑的甲面:“但是,走的太远不好,会,忘了回家。”
江知好像突然就懂了。
王芸和她说过,何璟好几年没有回过家,直到何叔病逝,容姨的腿又摔断,她就,再也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