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飞兴冲冲说完,见沈靳还一脸不情不愿不相信的样子,拉住他就走:“我说你一个小屁孩怎么脾气这么怪呢,也就是碰见哥哥我人好,换别人都懒得搭理你。”
沈靳还是跟着走了,他确实也没地方去,从张家出来以后这些天身上没钱,实在饿的受不了的时候他连垃圾桶都翻过,垃圾桶里别的没有,又黏又臭的老痰他翻到了不少。
碰见展飞前他两天都没吃东西了,心里已经在盘算哪里人多去蹲点要钱了。
“不是来南城打工的人多嘛,有个人才市场组织了这些来南城打工的人,大家都去那里碰运气。”
沈靳随口搭腔:“那里叫什么名字?”
“猪儿市场,我来了这么多天才摸清楚这个地方在哪里,你小子捡到便宜了。”展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去买了一个馒头,塞到沈靳手上,“吃吧,吃完我们就去猪儿市场。”
……
大半个月以来沈靳穿梭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对这座城市也有了一些了解,他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所有形容词来形容这里,那就是——
割裂。
高楼大厦一栋栋建了起来,繁华大道纸醉金迷充斥着市中心的各个角落,穿着时髦的男女脸上都是自信大方的微笑,沈靳走在他们中间是那么格格不入。
不过一旦离开密集华丽的建筑群,大街小巷印着拆字的地方人迹荒凉,郊区大片大片的工厂拔地而起,打工热潮下无数人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地方想要一展拳脚,他们大多和展飞一样,没有工作白天四处晃荡,晚上就一卷废纸壳找个墙根,一排排人整齐躺下,又在听到有人大声喊要查暂住证的时候呼呼啦啦全部起身就跑,期间还不忘带走自己的床。
猪儿市场说得好听是人才市场,说的难听也就是闲散人员聚集地。
即将拆除的危楼前拆两块木板随意写着招工信息。
展飞带着换了一身衣服的沈靳挤过人群,朝着前面一个人挥手:“渝哥,这儿,这儿。”
两人挤到一个穿着健美裤踩着人字拖的男人面前,男人的红色袜子破了个洞,脚拇指大刺刺暴露在空气中,沈靳也不由自主多看了眼。
“渝哥,上次说的进厂的事儿……”
被叫渝哥的人面前围了一群人,看见展飞,他挤过来,手里掐着的烟最后狠狠吸了一口,扔掉烟蒂:“你来了,是这样啊,你这个事,他不好办,我这里也只有几个名额,你看,这么多人啊。”他指了指身后又围上来的一群人。
“渝哥,既然有名额你可一定要先给我啊,我还有个弟弟你看,要是挣不到钱我和我弟都只有去要饭了。”
“凭什么要先给你,小伙子,我们可都是交了钱的,不能因为你们认识就先关照你吧。”一个男的激动的道。
“就是就是,葛渝,先来后到啊,你可不能把名额给他啊,他还带着个拖油瓶。”
葛渝有些为难地看着展飞:“兄弟,不是哥哥不帮你,你看,名额就那么几个,他们也都是早就和我打过招呼而且交了定金的,而且你这个……”他指着沈靳问,“怎么回事,一开始你可没说还有个小的,这次进的厂子管控很严格的,带小的住宿舍可能不行啊,大家都住一块儿,上班去了谁放心宿舍里有个小孩啊。”
展飞上前握住葛渝的手:“渝哥,我弟看着小,其实已经十三了,我听说也有这个年纪进厂的,你帮我们进厂,定金多少,我也可以交,渝哥你先照顾着我们兄弟点呗。”
“你这不是为难我嘛。”葛渝挠了挠头,看了眼后面的人,把展飞带到一旁小声说,“不是我不给你名额,这些人都看着呢,我靠这个吃饭,今天坏了规矩以后谁还找我介绍你说是吧,而且你这两个人……我也不好安排啊。”
“渝哥你直接说,定金多少。”
“我也知道你没什么钱,本来一人一百定金,第一个月发工资后再交一百,你们两个人,给你们算一百八吧。”
展飞正纠结着,衣服突然被沈靳扯了一下,低头就见沈靳直接走了,展飞说了句“等我一下啊渝哥”就去追沈靳,“你走什么?”
“没钱,不走干什么?而且他要这么贵,谁知道是不是骗子。”
“怎么可能,渝哥在这一片干了好久了,你看多少人找他,我是运气好,跟他算是老乡,他这才答应帮我。”
沈靳见他说得笃定,有些怀疑,毕竟他确实不了解这里的一切,他对展飞还想带着他找工作的事心存感激,而且他和展飞在这个城市立足需要一份工作。
不过他这个人嗜钱如命,让他拿出这么多钱给别人他绝对不会干,张伟欠自己的钱他早晚有一天会让他还回来。沈靳抓着展飞的衣服:“可他事都没办成就要这么多钱……”
展飞往那边看了看,甩开他的手:“哎呀你放心吧,渝哥靠谱的。”
他迫不及待又跑了过去,沈靳劝不了展飞,也不跟着过去,自己站在原地生闷气。
因为这里靠近车站,周围来来往往数不清的人头,绝大部分都是来南边打工的农民,用麻袋装着行李,扁担挑着铺盖,天南海北的口音汇聚在这里,嘈杂又热闹。
沈靳等着展飞的功夫没忍住打量起周围的环境,隔着比这些他高出半个身体的密密匝匝的人,忽地,他整个人似乎都定住了般,骨瘦如柴的脸上双眼瞪的和铜铃一样大。
人群后面,一个熟悉的面孔被人抱着上一辆车扬长而去,再次被挡住的视线让他猛的清醒过来,在望过去哪里还有车子的影子。
沈靳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小孩。
为什么那么像江欲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