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溪紧拧眉头:“我没钱。”
陆青衍终于舍得抛给她一丝目光:“你饿又不是我饿,没钱你自己想办法。”
不如不抛。
宋闻溪走得急,没带多少盘缠,唯一顺走的那点都在路上花光了。
她忽然感觉身上有个硬邦邦的物件硌着,伸进衣服一摸,是那块青玉。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陆青衍立马暴起,上来就要抢那块青玉。
他眉宇间隐隐含着愠色:“你怎么会拿到这块青玉?”
宋闻溪微微侧身躲开,语气平淡:“当然是……捡的啊。”
她蓦地想要呛一下陆青衍,故意道:“把它当了我们就有钱了。”
陆青衍更怒几分:“不许当。”
宋闻溪存心气他:“反正它现在在我手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陆青衍急了,直接靠近两步,去夺青玉。
而宋闻溪似是当真不想给她,死死捏着那块青玉,手背到身后。
两人贴得很近,保持着一个亲密的姿势。
宋闻溪突觉眼皮滑过一丝湿热软滑之感,一触即分,那感觉转瞬即逝。
再抬眼,陆青衍已然退出好几步,也不同她争抢了,面色无异但耳尖红得几欲滴血。
他轻咳两声,又退出两步,偏头不再看宋闻溪:“反正你不许把它当了。”
宋闻溪很是不解他忽然恨不得离八百丈远的态度,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嘟囔道:“我又没说真的要当,你自己要那么急。”
陆青衍竟也没怼她,只与她保持丈余远的距离,自顾自地走着。
片刻后,陆青衍走过来,操作术法丢给她一个油纸包,若无其事道:“快吃,怕你饿死了没人救我。”
宋闻溪打开黄色的油纸,葱香裹着麦香扑鼻而来,是葱油饼。
滚烫的葱油汁浇在泛着琥珀色焦斑的饼皮,隐约可见些绿点。
她馋涎欲滴地咬下一口,酥酥脆脆,唇齿生香,刚要开口问哪来的。
陆青衍先发制人:“没偷没抢,不想吃就丢掉。”
宋闻溪两眼放光,不住点头,垂涎欲滴:“吃吃吃,特别好吃!”
陆青衍问道:“青玉呢?”
吃人嘴短,宋闻溪心甘情愿地将青玉递出去:“给你,给你。”
陆青衍去拾,刚抓在手上一瞬,青玉倏然穿过他的手心,直直向地坠去。
宋闻溪眼疾手快地接住它,眼睛蓦地睁大:“你抓不稳它?”
陆青衍神色黯然,不信邪地再次拾起,一息后,青玉仍然穿过他的手心,落到宋闻溪手上。
他又掐诀用术法拾起,像刚刚拿葱油饼一样,虽然他本意是不想碰到那个油腻腻的纸皮,才用的术法,青玉没再掉下去。
但术法费心费力,不能维系太久。
陆青衍收回术法,青玉重新掉回宋闻溪手上。
宋闻溪宽慰他:“要不然我先帮你保管着,我保证不当掉它。”
陆青衍不疑有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宋闻溪当着他的面,将青玉在身上放好,问道:“这个青玉是什么来头?”
陆青衍低眉垂眼,神色黯然。
顿了几息,宋闻溪颇善解人意,笑嘻嘻地带过:“你不想说其实也没关系的,我们早点去灵鹤观吧,它应该在城南……”
陆青衍接话:“没有不想说,青玉是我……母亲的遗物。”
在“母亲”之前他停了好一会儿,像是细细斟酌,才郑重地道出这个称呼。
宋闻溪忆起心障中的所见所闻,步微月当时按在他命门的枯瘦指尖,以及他跨过殿门时目睹步微月横剑自刎……
母亲对他来说,的确与常人不同……
宋闻溪拍拍他的肩:“没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她更恨的是她自己,不是你的错,真正错的人是方砚迟……”
不择手段,以欺骗换取真心后践踏。
她继而瞥向天边的残霞:“天色不早了,我们快些去城南吧。”
没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
陆青衍垂下眼眸,低声重复这句话,一点艳色却闯入视野。
宋闻溪拉过他的胳膊,扯着他往前走,眉眼弯弯:“别想了,走吧,走吧。”
珊瑚色的发带随风扬起,轻轻拂过陆青衍的脸颊。
陆青衍视线扫过她的背影,乌黑的发丝与绯色的发带缠在一起。
他垂眸望着臂上的白皙指节,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袖渗入皮肤,流及四肢百骸,久久不散。
倏然,人群中走出一个老婆婆,她颤颤巍巍地要摔倒,直直撞向宋闻溪。
宋闻溪踉跄两步,靠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勉强稳住身形。
她赶紧搀扶起老婆婆,关切道:“婆婆,你没事吧。”
老婆婆声音苍老:“没事,没撞伤你吧,小姑娘。”
宋闻溪连连摆手,温声道:“没事,老婆婆你走路小心些。”
老婆婆向她道过谢,拄着拐杖离开。
陆青衍眉头微拧:“不太对,她不像是那般年纪的人。”
不等发问,他细细解释:“人老珠黄说的是人年纪大了眼珠会变得暗沉浑浊,方才那人眼睛清亮,不似年迈之人。”
而任何易容的术法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宋闻溪赶紧去摸身上的青玉,却捞了个空,神色顿时裂开:“不好,她偷走了青玉。”
两人抬眼向后方望去,不过转眼的功夫,老婆婆已经淹没在人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