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才听见盛凌云的名字,愣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您要见他,跟小的说一声,把人带过来就成,何必亲自出门?”
“无妨。”游祯道:“你们也不用跟着我。”
游祯已经放了话,几个欲打算跟上前的下人莫敢不从命,所有人都朝着他的方向低着头站在原地,噤若寒蝉,像犯了什么错误一般。
游祯看了他们一眼,心里叹气,然而他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转身离开了。
一路上游祯面上古井无波,神色平淡,心里却始终忐忑不安。他打定了主意,然而有些不是太敢直接上去与盛凌云说话。
男主总归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游祯对他倒没有愧疚之情,但那可是男主,那个在书里能大杀四方又沉默寡言让人难以捉摸的男主。
作者对盛凌云着墨过多,导致了他或多或少对男主观感有点复杂,盛凌云就是特别的,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这个世界而言。
原主体内还有对整个游府的记忆,一砖一瓦都很熟悉,游祯凭借于此想要找到盛凌云并不难,因为原主曾无数次踏上那条小径去找盛凌云的麻烦。
那其实是一条很漂亮的石子路,树木茂盛,丛花争开,燕雀落枝而鸣,蜂蝶绕蕊而飞,再不远处是清可见底的水池,春日还没有莲叶遮挡,游鱼戏乐,水草漫舞,一片风光尽可收眼底。
这里几乎是游府最漂亮的地方,原主每次从这里走过的时候,总是领着下人匆匆而过,他构思着那些折磨人的坏主意,从来没有想过要好好停下来看一看。
游祯自然不可能像原主行事一样大咧咧地从正门 而入,盛凌云所住的地方四周没什么遮挡,唯有几棵花开得正艳的桃树稀稀拉拉地种在边上。
这里离男主不算近,也难以被发现。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可以,游祯这样打算,他不是自来熟的性格,贸然上去交谈他也不知说什么才好。顶着原主的身份见他,那只能是针尖对麦芒,而且他不想给男主留下印象,好的坏的都不想。
原主年岁尚小,身体如今还没有发育,又因挑食有些削瘦,游祯勉强把自己掩在桃树后,手拨开枝叶,往院子里望去。
他运气算好,盛凌云并没有在屋内,而是搬了圆木在外头坐着,打过补丁的衣袖挽起,头顶早晨的太阳,拿了柄小刀在削木头。
盛凌云是十分优秀端正的长相,脸上没有属于少年的两团莹润的颊肉,反而微微凹陷进去,眼睛黑亮,粗看上去比实际岁数要大一些,但其实是和原主同岁的。
盛凌云极有耐心,手也稳,动作麻利精准,一削就是个薄木片打成卷落在脚边,身体应是没有什么大碍了。游祯微微眯起眼睛,光凭这几点就知道男主是个吃苦练武的好苗子。
木头已经被削得足够规整且平滑,斜方的长木条,中间还有个穿透的孔,再一联想盛凌云坐的是未经加工和处理的圆木,哪怕游祯没见过也能大致猜出对方是在做木凳。
不是苛待对方就是在某次的找茬中弄坏了,无论是哪个,原主都脱不了干系。事事都不让对方好过,也难怪后来盛凌云会一直记恨着他。
日头逐渐烈起来,晒得人发热,也刺得人眼睛看不清,游祯尚有树叶遮挡,还算好过。盛凌云四周一片空旷,被太阳直晒着,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一样,依旧埋着头做自己的木工。
他和游祯同在一轮太阳下,一个做,一个看,一个无知无觉,一个心思沉重。
风来得没有预兆,搅乱了流云,又吹皱一池春水。绯色的桃花瓣脱离了花蕊,纷纷扬扬四处飘散。
月白的外袍被卷起一个角,游祯大病初愈,被风一吹就觉得喉咙开始发痒,猝不及防在桃树后咳出了声。
这一下在娑娑作响的树叶声中尤为明显,任谁也无法忽略。
盛凌云蓦地往那边转过脸去,待看清后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熟悉的身形,就算看不见脸也能知道他是何人。
只是以往他来都会带很多人,虚张声势,也防止盛凌云突然伤害他。
这又是要演哪出?盛凌云冷冷地看着游祯的身影,若无其事地将已差不多完工的木条往不起眼的角落里丢。原来的早在落水前就被砸了,现如今还没做好又要来故技重施。
他不是没想过某一天奋起杀了对方,只是在那之后他自己也逃不掉,还会被冠以弑主的罪名被处以极刑,两相权衡这才忍耐至今。
盛凌云紧绷着脸,死死盯着,然而没能等到游祯过来。那个作恶多端的二少爷在那之后又捂住嘴,咳了好几声。
好一会儿,他稍稍缓过来以后,看也不看盛凌云一眼,连一句话也没说就背过身去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