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祯在屋内陪着原主的外婆,同她喝茶聊天。因肖似母亲,何老夫人格外喜爱他,有时间便把他叫去,拉着他的手唠家常。
游祯推脱不得,也不好拂了何老夫人的意,来临州后对方送了他不少东西,小到临州的特产,大到成色上好的玉冠,样样都掺了自己的心意,和外面隔代亲的老妇人没什么两样。
“小祯,这荷花酥味道怎么样?合不合你心意?”何老夫人笑眯眯的,眼旁皱纹都深了些。
“恰到好处,不过分甜,很好吃,外婆。”游祯擦了擦嘴角,乖巧答道。
“你母亲幼时喜欢吃这个,临州卖点心的那么多家铺子,这家点心铺子的荷花酥最好吃,湘雪说是虽然甜,却又没有那么甜。”何老夫人道:“我还担心你吃不惯,现在看来你是随了你母亲,口味都像她。”
游祯眨眨眼睛:“这荷花酥本就可口,想来一开这么多年,生意应当很是不错吧。”
“是啊。”何老夫人喝了口茶,放下茶盏:“临州城西,周记糕点,天天排着长队,每日只消半天就能把东西卖干净,晚了还买不着呢。”
“四十余年来它周围的店铺开了又倒,来来回回换了多少家,只有它还在。老板从爹换成儿子,味道却是不变的。”
“何府在城南,一来一回岂不是很费功夫?”游祯微微笑了笑:“谢谢外婆。”
这是很质朴也很简单的关爱,游祯莫名觉得很安心,外面虽然有些吵,他的心却是沉下来的,连情绪都被带动着平和起来。
“只是别吃太多了,留着肚子还要吃午膳。”何老夫人拍拍他的手说:“府里厨子也是精心挑过的,做出来的东西差不了。”
“我知道的。”游祯说:“这荷花酥大哥应该也喜欢吃,只是大哥外出去临州四处游玩,不然也该叫他来一起尝尝。”
“游初……也是个好孩子。有出息,一表人才。”何老夫人慢慢说:“湘雪有两个好孩子。”
“小祯。”何老夫人问:“今日天气好,临州好玩的不少,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出去玩?”
“我多少年才见外婆一面,陪外婆才是要紧的事。”
“你年纪小心□□玩正常,湘雪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坐不住的。”何老夫人有些浑浊的眼看着他,“你跟外婆待一起闷不闷?”
游祯说:“不闷。”
“对了,你临走时,给你母亲捎些临州的特产回去吧,她多年不得归家,应该很是想念。能吃上一口,也就当是回了一趟临州。”
游祯一滞,他克父克母的消息捂得严实,没传出游府,自然也瞒住了临州的人。游初与他亲近多年不见克到自己身上,绝不会主动告诉他人。
同理,他作威作福的事也烂在了游府,外人对他全然无知,只当他是个慎静有礼的公子,不会想到坏得彻底的原身。
若是他们知道了原身的所作所为,指不定会惊成什么样子。
何琇五十寿宴那日景况盛极,敲锣打鼓,爆竹声不断,一片热闹。
何家在临州一带颇有声望,人缘向来很好,因而何家大门外面那一条街上愣是营造出了逢年过节的架势。自天亮后便陆续有人携贺礼而来,看衣着打扮全是临州一带有些名望之人。
游初祝寿的同时也在结交临州的客商,像只花蝴蝶似的,飞来飞去总不见累。
听闻为这一日,何家还专请了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从早唱到晚,都是些喜庆的剧目。
伶人抹了厚粉,涂得煞白的脸上添上油彩,咿咿呀呀地唱着戏。那唱戏的小旦功夫足,一个音足唱了半分钟有余,不见声抖气短,引来一众喝彩声。
游府从不请戏班子,也少有娱乐活动,一家人从不聚在一起,唯有游初从中周旋。
乔余容和陈安听得入迷,眼睛都直了。
伶人唱了一曲又一曲,中途又换好些人唱,听众腻了去赏景,走累了又回来听曲歇脚,来来回回。
如此景况持续了一天。
等晚宴过后,客人送走了,戏班子也走了,喧闹了一天的何府才静下来。这一天端得上是主客尽欢,何琇的笑容就没从脸上消失过,皱纹都要多笑出两根。
这两日天放晴了,云淡星稀,唯独月亮亮得不似平日,皎白一轮高悬,月光照在人身上是凉沁沁的。
礼也送了,寿也祝了,最重要的日子过去,便要说归去的事了。
来之前说了是小住几日,但路上耽搁了时候,多少压缩些时日,游祯的时间不值钱,游初却再呆不长了。
何府中的人好说歹说,游初一张嘴说不过那么多人,又往后延了大半天,两兄弟吃过明日午宴再走,算是为他们送行。
原是想多挽留几天,但游初只说家中基业要他协助打理,此番理由一出,什么漂亮话也不抵用了。众人惋惜一阵,有人见游初模样好的,便想将远亲近邻的姑娘说给他,游初听了忙回绝:“不成,不成!”
游初好不容易才将与他说媒的念头打回去,急得汗都快出来了,这几天维持得好好的那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神态全没了。
第二日一早,何老夫人又命人去了周记买糕点,不只是荷花酥,但凡有点名气的都买上了,全是放的久又不大容易坏的。
除却这些还有许许多多临州别的东西,临走时大包小包的都往马车里塞,何老夫人爱女心切,恨不得把临州都打包送了去。
一大家子人在何府门口依依惜别,嘱托的话说了又说,无非是注意身体一类的话,足一刻钟才肯放人走。
何老夫人眼里包着泪花,她是真舍不得,却始终没有哭出来。她遥遥望着马车拐过街角不见了,才被下人搀回去。
然而马车没行多久,还未出临州城就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