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迟手受伤之后大家都让他请假去医院,或者回家休息几天,看起来实在有些严重。
他自己倒觉得没什么,但继续上班难免有些逞强,犹豫了很久之后,只好把剩下的事都交给闵言,给齐项天拨去了电话,但显示占线。
第二次时直接关机了。
发消息也并没有回。
闵言在一旁说:“要不给熠然哥说请假的事吧,反正都一样。”
“啊?”徐迟声音低了很多,“算了吧。”
但是闵言完全没多考虑,直接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付熠然的语音电话,凑到了徐迟耳边。
就在徐迟自己都没有组织好语言的时候,电话就接通了,
“喂,怎么了?”
对面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像是感冒了。
徐迟的胸口莫名就泛起酸意。
两个生病的人好像是相对的磁铁,同一端、贴不近,只能由其中一方反转过去才能相互吸引。
谁当第一个转过身的人呢?徐迟这么想的时候,自己也有了答案,于是他说:“老板,我是徐迟,想请假几天……刚才出炉把手烫了。”
徐迟说完,对面是沉默的。
许久,徐迟才听见付熠然开口回了句:“好。”
很平淡,也没有后续。
在长久的等待中他甚至没办法想起和付熠然两人相处的记忆,心口钝痛。
徐迟几乎是不加思考地挂断了电话,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在自己试探着要不要转身的那一刻,就已经落单了。
“迟哥,”抱着一袋子药膏纱布的闵言看见徐迟盯着手机发呆,问,“请好假了吗?”
“嗯。”
徐迟把手机还给闵言,他抬了一下自己的手不在意般说着真的没事,见桌上闵言的那份饭已经凉透,准备放微波炉里重新叮一下。
“迟哥我自己来就行,你等会儿一定得去趟医院啊,可别感染了。”
“没那么严重,”徐迟笑了笑,“过两天就好了。”
“别总是逞强,照顾好自己比好好工作重要多了。”
从一个小学徒干起来、辗转好多店的闵言,深知干这一行有多消耗体力。
“牛马嘛,”徐迟虽然用词打趣,但语调缓缓的,连一点开玩笑的感觉都没有,“是这样的。”
闵言听了之后能感受到徐迟是在外人面前假装着无所谓,既然徐迟不想说,他也不再纠结为什么不发泄出来这件事了,两三句说完便催促他快点去医院,自己也随口扒拉了几口冷饭就去继续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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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迟觉得去医院比较麻烦,离开烘焙工作室之后去了家附近的一处中西医诊所。
自从徐迟干这一行以来小伤总是很难避免,加上他免疫力降低总是感冒、胃也不好,就经常去诊所看病。
在徐迟把烫伤的手放在医生看诊的桌上时,就听见医生问:“这次怎么弄成这样?”
医生是个年纪偏长的中年人,姓韩,韩晓杰,他老婆马莹雪帮忙在店里抓药,两个人和徐迟已经很熟悉了。
徐迟低着头没回应,他的视线一直顿在掌心,越过这个话题对韩晓杰说:“韩叔,帮我简单处理一下就行。”
看着徐迟手上大片的水泡和猩红,韩晓杰欲言又止的,最后是马莹雪在旁边搭话:“小迟,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徐迟没反应过来:“有这么严重?”
他自己觉得还好,没有多疼。
韩晓杰和马莹雪虽然对徐迟工作上的事虽然不了解,但印象不太好,老板应该是个不怎么体恤员工的。
他们都同时在说一件事:“可以去申请工伤认定的。”
工伤认定……
徐迟握着受伤那只手的手腕,力道很紧,紧到连自己的脉搏都能明显的感受到。
他有些气馁,又或者是习惯性的悲观,觉得自己从小村走到县城、走到市区,只是托着旧识的关系找到了一份谋生的工作。
付熠然始终是付熠然,遥不可及,可能他们唯一存在过的实质性关系就是上下级吧。
“咳咳,”徐迟松了手,他捂着嘴咳嗽,眼神不太自在,像是回避,“韩叔,我就是中午做饭的时候被烫了,那个灶台太老旧了,改天得找人来看看。”
许是看破了但又没有那层关系多说,韩晓杰只是自己嘀咕了一句“吃亏”,然后接话:“可得尽早修,不然安全隐患多大啊。”
“是啊。”
徐迟想,如果修不好,就拆了吧。
等韩晓杰给徐迟看完手伤已经临近傍晚了,加上他有些偏头痛所以输了会儿液,他等得无聊就睡了会儿,所以出诊所的时候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他在回家的路上回了同事和闵言给他发的消息,大多都是关心,但是在众多微信消息提示下,还有一条银行短信。
有人给他的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
徐迟点进网银看见转账人的时候,突然觉得掌心发痛。
裕简。
备注里有医药费三个字。
强烈的,刺激的痛意,一点一点把他仅有的、对付熠然的记忆都吞占腐蚀掉了。
女朋友的代为转账,很正常吧。
他这么想着,恍惚着到了家里,没有等来一条关于付熠然的社交软件消息和电话,那一万块在他入睡前也都没有从心里释怀。
带有明确生硬关系的转账总是会推远本就充满不安感的人,所以徐迟带着这样的想法入睡,可能是他生病了所以睡眠不好,连手机的消息提示音也能轻易把他吵醒。
嘟——
在他眯着眼睛看着漆黑屋子里的一点点屏幕光线准备不理会的时候,电话声开始响起。
已经凌晨,徐迟拿近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名字便按下了接通:“喂,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