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塔建在雾山市敛岽区,中心大厦顶楼。
“哥,这楼好高啊。”
徐迟从车上下来之后就仰着头往上看,但重心不太稳、仰着往后栽,就在徐迟后撤了一步准备低头的时候,付熠然抬手扶住了徐迟的后脑勺,把他推了回去。
付熠然吐槽徐迟:“这都能把自己摔了。”
“我才没有,”徐迟问,“哥,那里就是天空塔吗?”
“对。”
付熠然说完之后关上了车门。
他没告诉赵成自己要来这里,关掉手机后打了一辆出租车就跨区来了敛岽,谁也不会联系到他。
付完车费后付熠然便带着徐迟进了中心大厦豪庭酒店的前厅,订好房间后让服务生把行李拿走了,带着徐迟去了直达梯。
“哥,我们为什么还要来酒店啊?”
徐迟进到电梯内部,看着亮起的、属于46楼的淡蓝色按钮,有些不明白。
周围有流动的淡香水味,徐迟觉得很熟悉,像栀子花和柠檬水的味道,他很喜欢,所以轻轻嗅了嗅,然后闻到了狭窄空间内隐约出现的薄荷香气。
是付熠然身上的味道。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好。”
徐迟低下了头,觉得薄荷味的存在感变得强烈了一点。
按钮的蓝色光线暗下去的时候,电梯内响起了一声短暂的铃铛声,付熠然说着“到了”,然后拉住徐迟的手腕出去。
在这之后,徐迟几乎都是被付熠然带着走的,他只能看见脚下地毯上的编织纹理,走廊墙壁上的暖色壁灯和挂画,还有付熠然的背影。
付熠然好像一直都比自己高一些。
从十一岁到十七岁。
徐迟想。
“哥。”
“怎么了?”
付熠然停下来,偏头看向徐迟。
徐迟以为,自己已经能分辨出面前的人是谁。
可能是这些天他从来没睡过一次好觉,到现在有点累了。
所以付熠然转过来的时候,徐迟下意识撤了手,拽着自己一侧的衣服料子,捏紧、又松开。
直到徐迟的手指倒刺触碰到了衣服内衬,让他有了轻微的不适感,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前是付熠然,是自己哥哥,没什么好紧张的。
“就是叫你一下,”徐迟说,“不可以吗?”
后半句尾音扬起来,声音落下后他又抬起手,搭住付熠然的肩膀,继续往走廊的尽头走去。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付熠然开着玩笑。
徐迟把手凑到付熠然肩膀的另一侧,说:“不行。”
“随便你,”付熠然停下来,把房卡贴在识别器上,说,“到了。”
然后打开了房门。
在这个瞬间,徐迟先看见了被阳光照射的、带有暖色的双眼。
属于付熠然眼睛。
那颗痣存在于覆盖着淡金色光线的皮肤上,从付熠然身体的位置,转移进徐迟的心脏。
扑通。
扑通——
徐迟移开视线,语气有些慌乱:“真好看。”
“我是说,这里。”
他朝向了自己面前的落地窗,巨大的弧形玻璃下是各种绿叶植被,还有颜色浓艳的花卉。
“这里就是天空塔?”
徐迟往前走,伸手感触着叶片的脉络、花瓣的细软,拂过自己能触碰到的一切,在玻璃前停下。
他能透过无数大楼,看见离自己很远很远的太阳。
柔和,不那么刺眼的太阳。
“哥,这是我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落日。”
徐迟重复着:“真的。”
他突然有些失落。
他想仔细看清眼前的一切,美好的东西好像从出现的那一刻就有了一定会失去的诅咒,所以徐迟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离开的事。
“虽然这里不是天空塔,但我觉得比那里更适合看落日。”
天空塔是半开放的区域,来这里的路上付熠然就被区域人员通知已经约满,所以才订了这里的房间。
付熠然走到徐迟旁边,说起了很久以前,和徐迟爬山的事:“还记得我们去兔子坡的时候吗?也是临时改了主意。”
“当然记得,”徐迟怎么会忘记,“那个时候我借了魏叔的自行车,你载着我,还有蝴蝶。”
付熠然告诉徐迟:“那就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落日。”
那倾洒整座大山的灿烂余晖,让他往后的每一个日夜都有了温度。
时隔数年,一次是深秋,一次是初夏,付熠然想,自己人生中少数重要的时刻,好像都与徐迟有关。
“我以为你会忘记的。”
徐迟说。
他们还会有小时候纯粹的情谊吗,毕竟过去太久太久了,他相信,六年会发生太多的事。
这里这么繁华,是距离小枣村几百公里的、姑妈口中的大城市。
“怎么会忘,”付熠然很认真地问,“你会忘记蝴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