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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荒庙骨笛泣,隐龙现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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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刺骨的颠簸感将沈昭从剧毒侵蚀的混沌中拽回一丝清明。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晃动。

身下是坚硬硌人的木板,耳边是车轴吱呀的呻吟和压抑的啜泣。浓重的汗味、尘土味和牲口粪便的骚臭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辆堆满破旧行李和蔫黄菜叶的骡车上,身上盖着一件半旧的、带着陌生汗味的粗布袄子。李玄呢?

“醒了?”低沉的声音从车辕处传来。

沈昭艰难地侧头。李玄背对着她坐在车辕,一身同样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头上戴着破毡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正熟练地驾着骡车,混在一支望不到头的、衣衫褴褛的流民队伍中,缓慢地蠕动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他左肩的伤处简单包扎着,动作间却看不出丝毫凝滞。

“我们...在哪?”沈昭声音嘶哑微弱,右肩的伤口传来阵阵麻痒和深入骨髓的刺痛,碧磷蛊的余毒仍在肆虐。

“去邙山的路。”李玄声音平淡,没有回头,“混进流民,甩尾巴。”他简短地解释。

凝碧泉秘库脱身后,他带着昏迷的沈昭,利用对皇家禁苑地形的熟悉,从另一条密道钻出,正好撞上这支因北地旱灾而南逃的庞大流民队伍。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昭沉默。她动了动手指,摸到贴身藏着的、依旧温热的玉玦,还有李玄那句“你的血才是钥匙”的断言。沉甸甸的枷锁套在心上。

她挣扎着想坐起,牵动伤口,痛得闷哼一声。

“别动。”李玄终于回头瞥了她一眼,眼神依旧冰冷,却丢过来一个粗糙的水囊和一个油纸包,“喝点水,里面有药,嚼碎了咽下去,能压毒。”

沈昭接过,默默照做。苦涩的药草味在口中弥漫,带来一丝微弱的清凉感,暂时压下了伤口的灼痛。

就在这时,前方队伍突然一阵骚乱!哭喊声、叫骂声骤然拔高!

“官爷!行行好!这是我们最后一点活命粮啊!”

“滚开!奉上峰令,征粮剿匪!再敢阻拦,格杀勿论!”

只见一队盔甲歪斜、神情凶悍的官兵,正粗暴地抢夺流民手中仅存的口粮袋!

为首一个络腮胡军官,马鞭挥舞,抽打得挡路的老人孩童哭爹喊娘。

骡车被迫停下。

李玄按住腰间暗藏的短刃,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混乱的场面和那些官兵的制式装备——不是京畿卫,更像是附近州府的府兵,但动作间带着一股匪气。

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抱着被抽打后啼哭不止的孩子,跌倒在骡车前,绝望地哭喊:“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沈昭看着那孩子惊恐的泪眼,又看看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一股怒意夹杂着在江南烂泥渡积累的市井急智涌上心头。

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对李玄道:“腰间...那个蓝布包...快!”

李玄瞬间会意,不动声色地从骡车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蓝布包袱里摸出一个小纸包——

正是沈昭在江南“醉云轩”鸨母张妈妈那里“顺”来的强力迷药“醉春风”!

沈昭强撑着坐起,装作虚弱咳嗽,手指微弹!一蓬无色无味的粉末借着风势,精准地飘向那络腮胡军官和他身边几个抢得最凶的兵痞!

“阿嚏!阿嚏!”几乎是同时,络腮胡几人猛地打起惊天动地的喷嚏!鼻涕眼泪横流,浑身发软,连手中的刀都拿不稳了!

“哎哟!头儿!这...这风邪了?”

“我的刀...怎么拿不住了?”

场面瞬间更乱!流民们趁机哄抢回自己的粮食,推搡着官兵,混乱如同滚油泼水!

“走!”李玄低喝,趁机一抖缰绳,骡车冲出混乱的中心!

沈昭在颠簸中回头,看见那络腮胡军官一边打着喷嚏,一边气急败坏地挥舞着马鞭,腰间一块刻着“秦州府兵营”字样的铜牌在阳光下晃了一下。

混乱的人群中,几个看似普通的流民汉子,眼神却异常锐利,飞快地交换着眼色,其中一个对着骡车离去的方向,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暮色四合,阴云密布。

为避开可能的追踪,李玄驾着骡车离开官道,拐入一条荒僻的山路。

寒风卷起枯叶,呜呜作响,如同鬼哭。沈昭裹紧粗布袄,寒意和毒素带来的虚弱让她昏昏沉沉。

前方山坳处,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在暮色中显出模糊的轮廓,断壁残垣,蛛网密布。

“进去避避风,等天黑。”李玄勒住骡车,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肩头的伤和连日的奔波,加上为沈昭压制剧毒耗费的内力,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庙内比外面更显阴森。残破的神像蒙着厚厚的灰尘,供桌倾倒,香炉翻倒。

李玄清理出一小块地方,生起一小堆火。跳跃的火光勉强驱散了些许黑暗和寒意,映照着两人疲惫而戒备的脸。

沈昭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昏昏欲睡。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边缘,一阵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如同游丝般钻入她的耳中!

声音似乎来自神像背后!

沈昭瞬间清醒,汗毛倒竖!

她看向李玄,后者显然也听到了,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手已按在了腰间刀柄上。

他无声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沈昭留在原地,自己则如同捕猎的豹子,悄无声息地潜向神像后方。

沈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强撑着也跟了过去,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借着神像背后破洞透进的惨淡月光,眼前的一幕让沈昭胃里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只见一个身着青衫、面容阴鸷的文士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此人为魏王心腹公孙渺

他面前,一个衣衫破烂、早已气绝的流民男子被开膛破肚!公孙渺手中拿着一柄薄如柳叶、寒光闪闪的小刀,正小心翼翼地从死者的肋骨上剔下什么东西!

动作专注而残忍,如同在处理一件艺术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腐败气息。

“人骨笛...”李玄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的杀意,“魏王好手段!”

就在这时,沈昭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物。她低头一看,借着月光,竟是一枚半埋在尘土和干涸血迹中的、小巧的银质长命锁!

锁片已经变形,上面雕刻的麒麟图案也磨损不清,但锁片背面,一个用小篆刻着的“琛赠”二字,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沈昭的眼中!

琛!晋王李琛!这长命锁...是她幼弟满月时收到的贺礼!她曾亲手为弟弟戴上!

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在一个被活剖的流民身边?!

巨大的震惊和悲愤如同巨锤砸中沈昭!

她呼吸一滞,身体控制不住地一晃,碰倒了脚边一块松动的残砖!

“谁?!” 公孙渺猛地回头!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射向神像后!

“轰——!!!”

几乎在公孙渺回头的同时,破庙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撞得粉碎!木屑纷飞!

火光映照下,一群黑衣劲装、杀气腾腾的骑兵如同潮水般涌入!为首一人,身材魁梧如铁塔,手持开山巨斧,正是晋王麾下第一猛将,拓跋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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