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整,他们没有如约回来。
同一时刻,边家别墅灯火通明。韩成曦慵懒地靠在真皮沙发上,左手端着咖啡杯,右手漫不经心地按着遥控器。
电视里正播放着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女主角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更是在在宽敞的客厅里不停地回荡,难听至极。
“你一定要活着啊!”
…
“叮咚——”
手机提示音突兀地打断了剧情。韩成曦斜睨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iPhone,屏幕上“宝贝儿子”四个字让她瞬间坐直了身子。
她比谁都宝贵她的儿子。
“小晟?”
她划开手机屏幕看消息时,那一声边晟还带着欣喜,但很快,她保养得宜的脸庞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
“小晟!”
若第一声小晟是开心,那么这第二声便是害怕!
韩成曦跌跌撞撞地冲向二楼书房
“老公!老公!”她连喊了好几声。
边宇皱着眉头拉开门,他刚刚结束视频会议,警服外套还整齐地挂在衣架上:“怎么了?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在工作的时候——”
韩成曦直接把手机怼到他面前,屏幕上是边晟发来的最后一条定位信息:“你自己看!儿子出事了!”
边宇接过手机,职业习惯让他立即调出地图确认坐标。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地名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韩成曦:“我们现在就去这个地方找儿子!立刻!”
边宇起了怀疑:“会不会是恶作剧?”
韩成曦不悦:“你竟然把儿子的安危当恶作剧!我不管是不是,都要亲自去看一眼。”
边宇将手机递了回去:“你看清楚了这个地方是哪?好好看清楚,咱们儿子怎么可能去古江村?他去那干什么!”
韩成曦迟疑了一瞬。
古江村.......
那个她亲手葬送两条人命的地方......
“儿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边宇:“电话打得通吗?”
韩成曦:“你以为我没打吗?!我要是打通了,还会这么急吗!或许六年前的那条短信根本就不是恶作剧,肯定是有人把儿子引过去了!会是谁!”
两人脑海中都闪现了一个身影。
“是沈誉还是关梨?!他们俩难不成做鬼回来了!”此时的韩成曦越发急躁,她回想起曾经做的噩梦,梦见关梨回来找她了,让她偿命!
韩成曦严肃地看向边宇,命令道:“不管这是不是恶作剧,我必须立刻见到边晟本人!我不希望因为任何的判断,边晟有一点儿闪失!”
“冷静点!”边宇按住妻子发抖的手,“先确认情况。万一是手机被盗呢?”
他拿出警用通讯器,“技术科吗?我是边宇,需要追踪一个手机信号,号码是188xxxx9090,立即进行三角定位。”
等待回复的十几秒里,韩成曦像困兽一样在书房里踱步。
边宇的警用通讯器适时响起:“边队,目标手机最后信号出现在古江村,GPS显示在村东附近。但有个异常情况,该手机在十分钟前发出了SOS自动求救信号,应该是提前设置好的。”
韩成曦听到这儿,整个人如遭雷击。她抓起书桌上的车钥匙就要往外冲,被边宇一把拦住。
“等等!”边宇对着通讯器快速下达指令:“立即联系当地派出所,让他们先派人去查看。我二十分钟后到局里。”
“等什么等,我等不了!那是古江村!是关梨死的地方!如果...如果...”韩成曦压低声音,心慌害怕。
“别急,我再问问店里的人。”
边宇拨打电话去了Gleam店里。
Gleam前台小姐姐接通了电话:“您好,Gleam婚纱,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边宇:“我是南庆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边宇。需要核实你们老板边晟今天的行程。”
“啊,边警官!”前台显然认出了这个声音,“老板前几天带队去古江村考察了,说是要开发新型刺绣系列......”
“谁提议去古江村的?”边宇打断她。
“是......是沈愚。”前台声音突然变得犹豫,“他说老家有很厉害的绣娘...老板很感兴趣,就......”
姓沈?
边宇和韩成曦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问道:“这个沈愚,全名是什么?什么时候入职的?”
“入职登记上写的是沈愚,愚公移山的愚。是一个月前老板在巷子里发现的,当时他被人打得浑身是血......”
“沈誉!”韩成曦喃喃自语,突然抓住边宇的衣领:“是沈誉!他换身份接近小晟!现在把小晟引到那个地方......他想要什么?想要报仇吗?”
“既然那家伙没死!他肯定会回来报仇!我们现在立刻去古江村抓他!六年前那消息,肯定就是他发的!他想报复,报复我最在意的人!”
听到那个名字时,一股不安瞬间涌上了边宇心头。他意识到,这六年来,沈誉一定在暗中蛰伏,处心积虑地接近边晟,最后把他引到古江村。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威胁。真正的复仇者不会虚张声势,他是要血债血偿,一命抵一命!
~~
浓雾如铁幕般笼罩着森林,吞噬了一切声音与色彩,只留下死寂的灰白。
米娅的视野里,唯一鲜明的,是那条被血浸透的麻绳,暗红刺目,深深勒进她血肉模糊的掌心。
她每拖动一步,绳上的血渍就加深一分,像一条蜿蜒的血蛇,在灰白的世界里刻下生命的轨迹。
“骗子,大骗子!”米娅的声音早已嘶哑得不成样子,却仍固执地拖拽着身后的木筏。
而木筏上,边晟一动不动地躺着,脸色惨白,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黏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呼吸更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某些人说好要当我的护甲,自己又做不到,现在这样,到底谁是谁的护甲!边晟你这个死骗子!”
无人回应,只有木筏碾过枯枝的细微声响回应着她。
每隔几分钟,米娅就伸手去探边晟的鼻息,指尖触到那一丝微弱的热气时,才能勉强稳住心神——他还活着。
此时此刻,米娅的双腿正在发抖,膝盖上全是擦伤。可她还是死死拽着绳子,哪怕肩膀被勒得生疼,哪怕她的体力早已透支。
她试过背他,可边晟太高了,她根本撑不住他的重量。每一次勉强站起来,都会踉跄着摔下去,疼得她眼前发黑。
“我拖不动你了......”米娅突然笑起来,笑声比哭声还难听,“你太重了......”
“边晟,你要是撑不下去,那你就对不起我,对不起我拖你这么久!我现在身上全是伤!腿上是,手上也是,我以后还要走T台,这一切都怪你!要是你撑不下去,我这些伤就白挨了!我会恨你一辈子!”
“你知道吗...…前面好像有棵歪脖子树...我记得那天逃跑时,你撞上了它……”
天上灰蒙蒙的天不听话,竟然开始下起了小雨。
“记得你说过,下雨天最适合睡觉,现在你倒是睡得香,而我呢?”
为了缓解疼痛,她开始计数
“数到一百...…就休息一下...…一、二、三...…”数到三十七时,她突然停下,“不行不行...…好累……得换个方式……”
林子寂静得可怕,根本就不招呼米娅。
米娅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出去,不知道边晟还能撑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可她不能停,只能一步一步,走向雾气的尽头。
木筏上的边晟依旧沉默。可米娅知道,他听得见。就像她听得见,那些没说出口的“我爱你”。
...
“沙沙沙——”
突然,枯叶摩擦的声响从侧方传来。
米娅绷紧身体,环顾四周:“什么人?”
无人应答。但黑暗中,一道人影正缓缓靠近,手中的绳索和小刀还在无声地翻转。
当他的目光落在木筏上的边晟身上时,眼底骤然迸发出狂热的光。
——六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刻。
米娅下意识松开麻绳,扑到边晟身旁,将他紧紧护在怀里。
“沈叔?”她试探着问。
“嗯。”浓雾中传来沈誉低沉的回应,却辨不清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