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吾负手立于人前,眸光沉沉地望向众人。
“南阳,玄真。”
收起卷轴,抬手在空中比划,铜炉山的全貌随即浮现在众人眼前,道:“既然来了,这些地脉节点需要你们时刻监视。”
风信皱眉道:“就我们两个?”
君吾指尖轻点,铜炉山几处关键点位亮起红光。
“这些是铜炉山地脉最为薄弱的位置,若有异常立即通知仙京。”
慕情记下方位,想起上次险些坠入岩浆的经历,不禁担忧道:“可若是铜炉有喷发征兆,又当如何?”
屋内骤然寂静,就算是落下一根针,都能清楚听见。
良久,花城开口道:“废物,这点小事就让你们束手无策了?”
血雨探花每次语出惊人,让梅念卿猛地惊出一身冷汗。
“废物?”
风信闻言额角青筋暴起,手不自觉的摸向身侧的佩剑,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被此番言论挑衅的慕情,随即也气愤道:“某些人除了挥金如土,还会什么?”
花城看他俩怒气冲冲的样子,轻哼了一下,讥诮出声:“怎么,我还说错了?”
这三人每次见面就是互相嘲讽,就在谢怜担心他们几人又吵起来时。
“够了!”
梅念卿一个箭步插到三人中间,他生怕这三个突然动手把这屋子拆了,愤然道:“要打出去打!别在我这里吵吵嚷嚷的!”
君吾闭眼揉了揉太阳穴,恍惚间仿佛回到在神武殿议事的时候——那时这群人也是这样,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就能吵得他头疼不已。
只是如今,再没有能让他们跪地噤声的“帝君威仪”了。
“用分身监视即可。”他停顿须臾,疲惫地说:“阵法完成前,铜炉应该不会有异动。”
他说完,屋内气氛缓和了些许。
裴茗在一旁,不嫌事大的调侃道:“南阳玄真,帝君都安排好了,你们还担心什么?”
这话虽没有恶意,但嘲讽意味十足。
君吾沉默片刻,极轻地笑了一声,道:“明光此言差矣,我早已不是帝君,你们也无需这般称呼我。”
此言一出,让空气凝固了一瞬,梅念卿担忧的望向君吾,竟能如此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诸位。”
谢怜突然提高声音,打破沉寂,提醒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做做准备吧。”
风信和慕情对视一眼,同时将头撇了过去,没再看对方。
“太子殿下都发话了,杰卿我俩就先回去,别继续在这叨扰了。”
裴茗说完便拉着灵文离开了。
花城则顺势,揽过谢怜的腰,朝外走去:“哥哥,我们先回去吧,正好还要去找找黑水他们。”
“找他干嘛?”谢怜疑问道,没多想他的用词。
花城未做解释,只是转身时对君吾比了个口型—「你最好别耍花招」
送走众人的梅念卿回到屋内,就看见君吾还站立在原处,一脸惆怅的望着铜炉山的方向。
“殿下。”
君吾回过头来望向他,眸色平和,整个人缓缓放松下来。
“嗯?”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你说吧。”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那压在心底的问题:“你的骨灰...有保存好吗?”
君吾诧异的看向他,身形微顿,自嘲道:“...我没有骨灰。”
梅念卿当然不信,他知道君吾是半神半鬼的体质,可也是先成了鬼,再飞升成了神。
“这不可能!”梅念卿攥紧袖口,不死心道:“是鬼就会有骨灰!”
见他神情担忧,君吾自然知道这人在想些什么,他踱步到梅念卿面前,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信不信由你,我确实没有骨灰。”
言尽于此,梅念卿别过脸去,不再追问。
他太了解君吾了——他不想说,便永远都问不出来。
你我之间,何至于此呢?
梅念卿自己都曾发觉,他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难过之色。
下一刻,他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被君吾揽入怀中时,只听见对方胸腔里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国师若担心这是软肋……”君吾轻叹,“多虑了。”
君吾手臂收的很紧,像是要把所有未言之语都揉进骨血里,梅念卿感觉这力道使他有些生疼,却在那声叹息撞入耳畔时突然卸了力。
也是,如果真是鬼,哪里还会有心跳,还会有温度呢。
他数着君吾的心跳。
一下,两下。
太慢了,慢得不像活人。
可偏又那么重,震得他耳膜发颤,连带着胸腔都泛起细微的疼痛。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抱着,都没在吭声,仿佛只有这样,彼此心中的纠结与矛盾才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