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江萍秋踩着高跟鞋坐进副驾，"载我去裁缝铺一趟。不久便是大帅寿宴，我去瞧瞧那新订的旗袍好了没有。"

司机余深把着方向盘，温声道："这等小事，该交给我们这些下人去办。"

江萍秋瞧着自己几日前才染的指甲，语气中有些不满："按你的意思，我不该出门喽？"若是换作府里的其他下人，四姨太早该狠狠地瞪上一眼。只是不知为何，她竟不曾看余深半眼。

"在下不是这意思。只是如今这世道乱得很，怕四太太出事罢了。"

"在这城中有大帅罩着，我还怕出事？"江萍秋哼了一声。"快走吧，看完回来我还要服侍大帅呢。"余深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是，四太太。"

"四太太，实在对不住。这几天有些忙，您的旗袍还未做好。"栽缝低着头，抱歉地说。"怎么，你是有多忙，连我一件旗袍都顾不上？要是大帅五十大寿那天我的旗袍还没有做好，干扰大帅寿宴的罪名你可担的起？"江萍秋挑着眉毛，盛气凌人地说。

裁缝低着头正准备回答，却听到一个声音回答："这事儿可不怪何裁缝啊，是我让他先做这话的。这衣服做好了我可得拿去送人呢。"江萍秋猛地扭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略显讲究的身影跨过门槛走进铺子。"黄管家。"江秋萍神情冷淡地唤了他一声。黄世润走到近处，一双眼睛贪婪而又痴迷地盯着江秋萍："若是四太太对此不满意了，不如这件旗袍的钱我替四太太一并付了吧，等到衣服做好了我自送到四太太房中赔罪，如何？”

"黄管家日理万机，这种事就不劳烦黄管家了，也请黄管家自重。"江秋萍随即对何晓生说：“何裁缝，既是黄管家的要求，想必是他有要紧事。我的你就先放一放吧，改日再来取。"说完，她就转身出了裁缝铺。

余深一直坐在驾驶室里。看见江萍秋出来后，他连忙跑下车，替江萍秋打开车门。待江萍秋坐上车后，他发动了车子。

何晓生目送汽车远去，叹了口气，回到裁缝铺里。

铺子不大。有个小后院。这是他当初盘下这间铺子的唯一要求。后院中长了棵玉兰树，郁郁葱葱地撑满了院子上方四角的天空，显得空间有些逼仄，然而何晓生很喜欢。他做不得五柳先生，没法大隐隐于市，但还是尽量将自己的住处扮得僻静些。不说多素雅，枪火味总该少些。

裁缝铺虽小，在明城也算小有名气，想来是与帅府扯上关系的缘故。众人皆知何晓生虽只是个载缝，却生得一副怪脾气。载缝铺子门面边上挂着牌子，明明白白写着呢：顾客不合本人眼缘的，不做；催着赶制的单子，不做；赊账的，不做。若有不满者，尽管将门店砸了便是。

这样蛮不讲理的店规，偏偏还真没人敢质疑。这却并不是因为忌惮何晓生和帅府的关系，更多是因为，惹毛一个裁缝，甚至于杀了他也没甚意思。更何记那裁缝瞧着也并不想活。

——事实上，何晓生很少时候会觉得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