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全安酒到微酣,并没有察觉到张扬的异样,接着说回到自己:“那位大师给我看了下,说我是麻星命,一辈子东奔西跑的,虽然没有什么大出息,但是混个温饱绰绰有余。”
“那不挺好。”
“挺好个屁,我一直以为自己某天会一夜暴富,唉,当时听他这么说特失望,不过我后来想开了,踏踏实实一分一毛的赚钱也没什么不好,凭本事能养活自己和家人,谁能说我没出息!”
张扬给冯全安满上,又自饮了一杯,其实他一直挺羡慕冯全安的,他永远都知足常乐,就算有什么烦心事也能很快释怀。
冯全安酒倒杯干,说到兴头上:“正好有个事要跟你商量一下,这个天越来越冷了,咱们露天的烧烤摊摆不了几天了……其实吧,这些年东奔西走,赚得多还稳妥的就是这个烧烤!”
他接着说:“今年夏天也算是赚了点小钱,我寻思着贷款盘个店面,”他看了眼张扬,信心满满的说:“咱们饭店名我都想好了,就叫‘火爆鸡爪王’,一年四季客流不断,然后咱们在门头边装上五颜六色的彩灯,店里灯光亮亮堂堂的,就再也不用黑灯瞎火的只能靠路灯和充电台灯照亮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个人很像,幼年时都是父亲缺位,却不得不马不停蹄的野蛮生长;旧时的岁月,那些青春的痕迹,不过都是人生兵荒马乱的开幕礼。
所以张扬很能理解冯全安,他们都想要亮亮堂堂的站在光里,过堂堂正正的人生。
冯全安一脸的憧憬:“到时候肯定生意火爆,我多多赚钱,给乐乐攒着上大学,我妈也就不用那么大压力,一把年纪还要去熬夜赚点辛苦钱了,但是,我更是为了自己,我想和小茹成个家,让她过上好日子。对了,你有多少钱,咱们可以合伙一起干。”
张扬兴致缺缺,但是仍然答应道:“行,我有八千块”
冯全安看张扬似乎不是很感兴趣,小心翼翼的说:“你看,咱俩够熟了吧,但比如现在,我发现我其实根本不了解你。”
张扬抬眸看他,冯全安挠挠头,解释道:“你看啊,比如我,我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我想要什么生活。你呢,虽然一直都很努力,但是,似乎总是被命运推着往前走,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热爱的是什么?”
张扬很罕见的被冯全安说楞了,热爱这个词好久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他好像确实就如同冯全安说的,一直被无情的命运推着向前走,身不由己。
张扬回过神来,有些自嘲的说道:“我只想努力的好好活着,其他的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冯全安激动的说:“你现在有了喜欢的人,所以,你需要变成更好的自己啊!”
张扬嘴硬道:“我没觉得现在的我有什么不好。”
冯全安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张扬,我从小就知道,你跟我不一样,你就是个学神一样的存在。要不是你妈走的早,我敢百分之百确定,你现在就在清华北大的校园里读书!你是不是忘了?你之前学习多好啊!咱们一个初中的,你次次霸榜年纪第一,有一次考了年级第二,脸黑的跟锅底灰似的。”
张扬沉默良久,缓缓道:“你今天怎么了?净提这些老黄历。”他低头给自己满上,淡淡的说:“人生总是有选择,但是那不像考试,因为你选了A,就有A的遗憾,选择B就有B的遗憾,生活就是这样,永远没有正确答案。”
冯全安觉得此刻的张扬有点陌生。
对面的人把酒喝了,接着说:“但是,我永远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哪怕有再多的遗憾!而此时此刻,我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沉浸在过去的光环中,然后去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这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他看着冯全安:“我们都应该面对现实。”
哪怕这个现实有那么多不堪,哪怕他内心其实也有很多很多的不甘,但是从来没有一刻,他后悔那个决定:堵上所有的前程去救妈妈。
当时妈妈走了以后,张扬欠了很多钱,没有任何过渡,一夜之间从校园到社会,他不再有光环,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为了搞钱,他什么都肯干。
曾经的寒风凛冽中,冯全安的妈妈王桂芬做了些粘豆包,张扬用板车拖到市场上卖,味道好还实惠,生意就还不错。但是时间久了,地头蛇看他是个学生摸样,就欺负他,还有些社会上的小混混,抢他钱。没想到看着一脸稚气的张扬就跟不要命似的,渐渐的,就没人再去惹这块硬骨头。
当时好像除了钱,他就没有在乎的了,好不容易这几年还清了债务,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张扬知道,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少年了。
两个人吃完饭,往回走准备晚上的烧烤,小茹忙着考会计师,只有他们两个,生意还不错,两人忙的脚打后脑勺。
一直到人渐少了,快收摊了,冯全安难掩激动,神秘兮兮的说:“你刚刚看没看到那个谁?就是咱们以前学校三班的班花,文艺汇演时她穿着黑色礼服弹钢琴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
张扬下午都挺沉默寡言的,此刻心不在焉的回应道:“没注意。”
冯全安比划道:“就在那边,跟个戴眼镜的男生一起,她还是那么漂亮,一直瞅你,好像认出你了。”
张扬哦了声。
冯全安倒是格外的话多:“我纠结了好久还是决定表明自己的心意,给她写了情书,结果出师不利,她用余光扫了我一眼,就直接把信扔到垃圾桶了。我白天在学校伤心的不得了,强忍着回家哭了一场,现在想想,我那会儿真是个大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