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拆穿后的无所适从,温扶冬紧贴冰凉石壁,靠在他结实臂弯间。
他低头在耳边,吐出的字带有冷气:“你不杀了我,那我可就要杀了你。”
话间,谢青晏一掌扼住温扶冬,手臂暴出青筋脉络。
温扶冬猛然被扣翻在地,她死死握住谢青晏的手,咬牙看向对方。
那只手拎起她,却没有任何动作,少年蹲下身,耳廓吐息温热,俄而轻嗤一声,松下了手。
谢青晏两手搭膝,向下看了一眼她。
从一开始,她便没有露出任何害怕,温扶冬睁开眼,抬头时,却对上他稍稍挑起的眉。
他逆着微弱的光,擦去嘴角血迹:“你总是这样。”
“......”
“罢了。”谢青晏别回折扇,起身背道而驰,走入黑暗深处,“无趣。”
她良久没有动弹,躺在原地,看着少年消失浓雾下的身影,眼里透露一瞬迷茫。
骗人。
温扶冬盯着天顶,下意识抬手摸向眉心,方才被他一抚而过的地方。
眉间,深透的赤红朱砂悄无声息消失了。
他动作堪称轻柔,携去了那粗糙穿透感。
按照时日,丹砂已嵌入她的血肉,与日俱增,直至头颅爆裂。
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想杀她。
“行了,走了。”谢青晏回头见她仍呆着不动,以为她是被吓着了,无奈抱了抱胸,而后又走了回来,蹲下身,带血的食指轻轻滑过她的鼻梁,道,“吓你的。”
“逗逗你,不杀。”
他衣袍拖地,心口血迹似梅花绽放,晕染艳丽红衣间,勾人心魂。温扶冬冷嘲热讽起身:“多谢师兄不杀之恩。”
“客气。”他弯唇,朝后伸出手,语调不乏痞气,“再不动,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了。”
温扶冬将剑化鞭收回腰间,紧随其后走出祀堂。
她若有心事,直至撞上谢青晏后背,这才回过神来。
谢青晏停下揉了揉颈,回头道:“不伤心了?”
这个讨厌的人。温扶冬按了按额心,道:“我没有伤心。”
不,好像不一样。
他像蛇,像鹰,像疯兽,眼里的疯劲真实而锐利,可他又不是。
真是奇怪。
外界光亮一同涌入,温扶冬尚未适应,再回过头时,身后之人却已消失不见。
站在门外,果真能再次看到那座肉髻大佛,面带微笑,悲悯慈怀看来。
目光相对,它的笑容似乎更加深了。
温扶冬双目失焦瞬间,方踏出一步,被身后人叫住:“温三!”
她回过头,一道灰影忽现,抓住她手拉回:“你怎么在这?”
南芪半张脸隐没于暗处,眼神冰冷,“你不是说,回温府了吗?”
“......”对上那双冰凉的眼,她霎时清醒。
南芪停下脚步,惨白面庞半遮乌发,结满风雪寒霜,静静注视她。
下一秒,祀堂大门洞开,一道猛烈巨浪自黑暗深处喷薄而出,仿佛心有不甘,将她冲出数米远。
南芪衣薄轻纱,如雾如絮,脸色漆黑看向祀堂内,阻挡间,更似对峙。
感受到握住自己那只手渐渐用力,温扶冬心念一闪道:“我走错了。”
“走错了?”南芪凉凉一笑。
温扶冬憋着一口气,左思右想道:“我见这里有祀堂,心想水路多凶险,就想来为你求一炷香,保平安。”
“为我求香?”南芪沉默,不知是不是得了安慰,似有无限感慨,“没想到,你如今倒是有心了,晓得关心我了。”
说罢放了手,“罢了,船马上就要走了,你即刻随我前往,不可耽搁。”
她点头跟上,同时一步三回头。
掩映在荒草萋萋间,戚红的墙壁,生锈的铁链,犹如巨蟒盘绕全身,一片死寂。
﹡
船笛轰鸣,水浪四溅,随着下人齐声一句“小姐慢走”,远离河岸。
船身掀起滔天水花,天色擦黑,残阳收束最后一抹微光,灰白月色冉冉升起。
整理好床榻,门外又传来一阵叩响,温扶冬朝外望去,便听那人道:“小姐,今晚该翻牌子了。”
“.....”
哈?
她揉了揉眉骨道:“放下吧。”
“是。”下人含笑应声,将牌子放置门口,“小姐可要记得,一定要在子时之前翻好牌子,切记莫要——误了时辰。”
温扶冬不答,可随后,她瞧去那牌子,一把将其扔入火盆。
盆中炭火猛烈燃烧,滚腾不熄。夜风凄清,鬼哭狼嚎般捶打门窗,只闻那惨叫声自夜间响起,直贯入耳。
温扶冬方合门入屋,一双血迹斑斑手掌拍上门扉。
扭曲昏影自暗处爬出,只剩那喘气之音,一遍又一遍撞击大门:“小姐,三小姐!让我进去吧,求求您,让我进去吧!奉春宫的人都在啊啊啊啊——”
温扶冬无应,垂眸看去,那恶鬼只知重复:“小姐,求求您让我进去吧!”
“再吵。”她冷眼扫去,“我就连着你一起丢进去烧了。”
门外良久沉寂。
她上前查看,房门忽被一股巨力撞响,激烈得欲要裂为两半。尖利声音哀转久绝:“求求你了啊小姐!求求你了——”
“我爱您啊——”
声音陡然凄厉,幽戚哀怨,不似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