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上这边也没闲着,观礼之人带来的贺礼,堆满好几个屋子。庄聿白让管庄人周老汉和然哥儿帮着逐一登记在册,他和孟知彰又细细盘点一遍后,妥善收在庄子上。
不过看着厚厚一沓礼单名录,庄聿白眼底不由飘过一层淡淡阴翳。
孟知彰看出端倪:“无妨,他们能来,一则看在薛家的交情,二则是知府大人的面子。我们无需多想多猜。再有,也是最关键的,他们能来也是冲着这块匾额,圣上亲赐。这种恩遇,几人能得。”
孟知彰又将礼单打开,翻与庄聿白看。
“这礼单上,细看都是寻常之物,不过布匹、霜糖、药材之类的,即便是一些毛皮、人参等价高之物,也皆是自家铺子里现成的。
精心挑选,说明送礼之人有心了。并不送过于贵重之物,让收礼之人难做、难堪,看来都是些行事周全、可以结交之人。”
一席话,说得庄聿白胸中块垒尽除,复又便会那个眸底烁光的明媚少年。
“有些吃食药材之类的,经不住久放的,明日和然哥儿、周老伯挑选出来,或送人,或与庄上众人分掉如何?”
庄聿白指着名册,同孟知彰商议如何处置这些礼物。
“驸马坡那几个村镇乡民,这么老远赶来也是难得。挑些合适的布料,再从城中药铺买些现成的、素日用得上的汤药,按方子包好,改日托人送过去。”
孟知彰自然都依他。
“还有一事,然哥儿不提醒我还没发现。”
“是什么?”孟知彰望过来的眼神越发柔和。
“自从然哥儿跟着管园子以来,庄子上有哥儿的人家,态度似乎转变了很多。家境好些的,甚至都舍得花钱让哥儿去读书识字了。在之前,这可是他们眼中正儿八经、能传宗接代的男孩子们才有可能有的待遇。”
“这其中还有你的功劳。”孟知彰说得认真,“因为你就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榜样。”
“我么?我哪里好,快说说!”庄聿白满怀期待回望孟知彰,他近来赞许致辞听了好几大车,但孟知彰的夸赞似乎还没听到。
不过孟知彰这人鲜少有情绪外露之时,夸人更是惜字如金。
“我家夫郎哪里都好。”
庄聿白刚想说对方打趣自己,孟知彰自己快速改了口。
“不,是你哪里都好。”
孟知彰看着庄聿白的眼睛,认真诚挚,风轻云淡的神色中带着一丝庄聿白并不熟悉的热切。
“你庄聿白,哪里都好。”他又强调一遍。
庄聿白正等着孟知彰往下具体夸自己,外面一阵马蹄响。
薛启辰兴冲冲跑了来,他是来分享玉琼羞大卖特卖喜报的。
*
“琥珀!琥珀!你可知道我这几日卖出去多少玉琼羞?”
薛启辰人还没进屋,话已经满院子响起来。
“呦!孟公子也在家呀。”
薛启辰两步跨到廊上,正抬脚往房中迈,迎头瞧见正从房中迎出来的庄聿白夫夫。
两人一前一后,庄聿白走得急,肩上头发乱了一缕,身后的孟知彰忙抬手将其理好。
薛启辰一愣,又见庄聿白脸上似带着醉意,红扑扑的。眼珠转了转,顿时品过味道来,一向大大咧咧的学家二公子,此时竟难得生出几分愧疚之心。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那个……有没有耽误你们……”
薛启辰想说有没有耽误夫夫俩造人大计,又怕光天化日下说出来庄聿白不好意思,故意将话留了半句。
“有。”
“没有,没有。”
夫夫二人异口同声,话一出口,又同时诧异地看向彼此。
齐物山的小院,瞬间安静。连院外竹梢上的鸟雀都尴尬得住了声。
“……或者,你们接着忙,我过会儿再来……你们继续,继续!”
薛启辰最爱八卦,冲庄聿白挤挤眼,让他加油,然后甩开袖子就向外逃。
如果放任让薛启辰就这么跑了,下次见面指不定怎么编排自己。
庄聿白忙赶着追过去,扯住袖子拽回来。
“跑什么!刚我听着说玉琼羞,这几日售卖情况如何,卖了多少坛,快说与我听听。”
薛启辰示意庄聿白向身后看,小小声:“玉琼羞不急,你家相公急。你们完事后我再来也不迟……”
庄聿白气得牙痒,隔着袖子,在薛启辰胳膊上掐了一把。
“哎呦——孟公子,快管管你家这位,他掐我!”
薛启辰怪叫,将庄聿白推到孟知彰身边告状。
孟知彰不仅没躲,怕他家夫郎被推得脚下不稳,倒向前迎了两步,伸出手掌,轻轻托住被动撞进自己怀中的腰背。
腰背紧致瘦削,在孟知彰手中旋了半圈。庄聿白半转身,仰头看了孟知彰一眼,尴尬神色中难得露出一丝羞涩。
孟知彰到底心软,怕当着外人弄羞了他家夫郎。
“你们先聊,我将云先生送的梅子露调两盏出来,给二公子也尝尝。”
不过等孟知彰将调好的梅子露端进来时,薛启辰已经没了踪影。
庄聿白满脸兴奋地同孟知彰同步葡萄渴水的情况,单迎匾仪式以来这几日,已售出450坛,若非近日园中适合做渴水的葡萄有限,销量翻番都不成问题。
孟知彰递了盏梅子露给庄聿白,让他慢慢说。
“这小子下手就是狠。半斤一坛,纯纯葡萄渴水1两银子一坛;调入蜂蜜的,多20文钱。调入檀香末和龙脑的,直接翻番,2两银子一坛。”
庄聿白嘴上说薛启辰出手狠,神色和语气则满满自豪,像是自家调皮捣蛋的孩子终于靠自己的才学和努力,考了年级第一,庄聿白甚是得意。
这个生意算是薛家二公子在家中自己独当一面做起来的,从葡萄采摘、渴水熬制到、装坛售卖,连名字也是他取的,玉琼羞,这名字越品越好,就和这夏日里调了一盏渴水一般,滋润清甜,沁人心脾。
“仗打得好,也离不开你这位军师的运筹帷幄不是。”
孟知彰总是冷脸夸人,若是不知情的外人,一时还真分不清这话是称赞,还是奚落。
“孟知彰你怎么回事?”庄聿白翻个白眼,带着傲娇,“为什么我每夸别人一句,你总有十句等在那里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