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臻听完后,笑了起来,徒弟如今说的的确是实话,她宁愿听看起来伤人的实话,也不愿听虚伪的假话。她问道:“那现在呢,你可有把我当成真正的师傅?”
阿珩点头,“师傅如今在我心中,自然是天下最好的师傅。”
令臻又笑起来,听得徒弟说:“师傅刚刚为何说之前生气,现在不生气?”
令臻道:“因为我想明白了,生气是在为难自己,我不想因为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阿珩又道:“假如我没有和师傅坦白,师傅日后是不是就不会相信我了?”
令臻想了片刻,“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自然是看你日后的表现再决定。”
阿珩撅着嘴道:“师傅的心思真是难猜。”
令臻看着自己徒弟,“若是好猜,还怎么做你师傅?干脆做徒弟算了。”
师徒二人又和好了。
令扬看到师姐和阿珩又买了一堆吃的,有说有笑的回来,松了口气,师姐总算恢复了正常。
待回了涿光山上,令谦看到师妹险些变成独臂,心疼极了,他要扒开伤口看有多深,令臻好笑地说道:“阿谦,别扒了,伤口刚长一起,你再一扒,又裂开了。”
阿珩在一旁紧张地点头,生怕师傅的伤口崩开了。
令谦问他们,“我听说阿臻得了第三组的第二名?有长进。”转头对着阿扬,“听说阿扬也进了第三轮比试,也很不错。”
令臻看着师兄一副长辈的口吻,笑道:“阿谦是怎么知道的?我们才刚回来。”
令扬看了眼三师兄,说道:“可能是哪位师姐师妹给三师兄传的信。”
令臻看着三师兄嘿嘿笑着不反驳,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
她环视一圈,没看到二师姐令仪的身影,她问阿谦:“师姐去哪里了?”
令谦收敛了笑意,说:“在大师兄房间打扫灰尘。”
众人一时都沉默了,二师姐喜欢大师兄,这是众人的共识。
虽然二师姐从未说出口过,但是这些年大家看她的举动,也都明白了。
待几人叙过旧,阿珩问令臻,“我记得师傅曾说过,大师伯走了九年了……过了这么久,二师姑还走不出来……想必定是用情极深。”
令臻想起徒弟的父母,观澜真人与无忧真人,他们在五年前就已不在了,她便问道:“阿珩想念父母吗?”
阿珩点点头:“以前每日都会想起,日日难过,只是不知何时,变成了时不时想起,也没以前那么难过了。”
令臻看着徒弟,“阿珩这样是正常的,活着的人,自然有活着的事要做。若是日日心伤,那太累了,死去的亲人在天上看着,也会不安心。”
阿珩点点头,师傅心性一直这样洒脱,他想了会儿,有些好奇地道:“师傅有特别想念的人吗?”
令臻想了片刻,说道:“我想念的人……师傅,师姐,师兄,师弟,还有阿珩,你们都在我眼前。
阿珩听了师傅的话,不禁笑起来,在师傅心中,他也是很重要的。
只是,师傅把他排到了末尾,他有些不开心,在他心里,除了父母,师傅就是第一位。
他如此想着,听到师傅问他:“阿珩为何从不提及自己的父母?”
他看着师傅善意的眼睛,和三年前她问他不想活了时一模一样。
他第一次真切地剖开自己的内心,“我的父母,他们对我很好,对旁人也很好。可是他们最后为了救旁人,丢下了我。”
令臻愕然,她第一次从徒弟口中知道他对父母的印象,竟然不是人人称赞的榜样,而是抛下幼童的父母。
她不禁问道:“阿珩为何如此说?他们救人,也许是因为……”
阿珩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他们救的人,是一群很好的人,那我也认为他们这样做是值得的。可是,那群人,在我父母走后,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我。”
所以他才会被送到太华山,结果又被师叔赶了出来。
他想,他的这前半生,过的可真是如丧家之犬。
好在,还有师傅愿意收留他。
他把脑袋枕在师傅的腿上,陪师傅一起看远处的山。
令臻把手放在徒弟脑袋上,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可她已经知道徒弟为何不愿意信任旁人了。
她叹了口气,安抚的揉揉少年的脑袋。
徒弟小小年纪,心态却已如朽木。
她日后定不让徒弟再受半分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