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家当然集体出动。
但事实是,展爸不想去,说是妙妙只是住院了,又没多大的事儿,小超市还得守着生意,最后对上展暮愤怒的表情,以及展妈泪眼婆婆的眼还是跟着一起上了高铁。
展妈加上了某警察的TT,看着手机屏幕里发来的女儿照片,眼眶一直红着,满脸沉重悲痛,倒是展暮沉默不吭声,打量着他爸的反应心沉入海。
展妙所在的安州大学宿舍楼六楼,她具体跳楼的原因还在查,好在人没死,目前刚出重症监护室躺着。
展家对孩子不好吗?当然是好的。可展暮却更为敏锐地察觉到,这种好当然是有条件的、甚至说是基于社会层次的道德伦理。
“爸,妈,如果妙妙残疾了,又或者成了植物人怎么办?”展暮冷着脸突声,那表情说不清的冷峻漠然。
展妈一愣,猛抬头,看去他表情复杂,颤怒音:“你怎么就一点反应也没有,你妹妹遭了这么大的罪你就在这里说风凉话?!”
展暮好无语,心说,难道我跟你一样抱头痛哭,于事有补吗?
“哎呀你还不晓得他,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屋头欠他。”展爸苦着脸说,也是不耐烦且习以为常的样子。
“我只是客观陈述事实,我在问问题。”展暮皱眉,说:“你们为什么老是不抓住事情的重点,反而就喜欢指责我?”
展妈喝声道:“我是真的觉得你冷血!你妹妹还在医院里躺着,你就咒她残疾,咒她成植物人,是,我也晓得你们两个从小关系就不好……”
“我哪里咒她了?!”展暮脾气上来了。
“跟他说那么多爪子,浪费口水,你看他听不听嘛?”展爸哼声,那张被社会磨得沧桑的老脸更显憔悴疲惫。
“我就只是问了个问题……”展暮怒翻白眼,于是闭嘴,掏出自己的手机沉默。
而陆朝冒出来:现在才发现,你跟你爹妈简直无效沟通。
“对对对,你们说得都对。”展暮头也不抬,扯了扯嘴皮。
这边跟陆朝敲字说:
懂了呗?他们一直把我当傻逼的,我在这个家有个屁的话语权,我一说话就只会让我闭嘴,我说个鸡毛。
展暮视线别向高铁窗外,想起了跟父母的种种往事,点点滴滴。是呗,在外与人为善是礼貌,回了家就爱当爹掌权为母则刚——尤其他妈,把一个家搞得阶级分明。
内裤不允许跟他们夫妻俩晾一起,空调不允许用得多了,自己房间里的墙壁不允许给她弄脏了。
甚至展暮记得尤其清楚,展妙回家,顺手用了她妈的护肤品,她妈说:你为什么要用我的东西?从那以后,展妙也就再没用过他妈任何东西。
展暮看在眼里,久而久之,也就懂了,悟了,他爸妈才是夫妻一体,而无论是妙妙还是自己,不过是基因碰撞的意外罢了。
爱的结晶?别逗了,爸爸爱的是妈妈,跟生下来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哦不不,展暮其实并不讽刺亲情爱情什么的,只是他通过互联网见过真正有爱的家庭,心知肚明,觉得有些话不必明说罢了。
展暮冷笑了笑,起身,说自己去上个厕所,但其实他是撒谎,溜达去了高铁车厢的联结之间看窗外风景。
绿油油的树从唰唰往后连绵不休,展暮莫名伤感,又想起妙妙病了,倍感觉得孤苦无助,他艰声:“有时候真觉得我跟我妹是捡回来的,是,我们俩有各自独立的房间也吃饱穿暖的,可我俩都特别讨厌回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烦。”
陆朝共情不了,因为他出生在一个很有爱、并且经济实力远远强于展暮的家庭,甚至他们家可以说是天龙人都不为过。
但可惜,现实生活中的陆朝已经死了,他的家庭成员下落不明,他的境地甚至是个无解难题……
“哦,你可以这么想。”陆朝低声,“你跟你父母完全不一样,你可以活出跟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当然,在他们面前装还是要装的,他们毕竟是你父母,虽然价值观世界观不同了,但偶尔聚聚聊聊天也是很温馨的。”
“我真的特别想钱……”展暮叹声,“一方面我讨厌向他们掌心向上,还有,我也受够了因为经济的掣肘而被任何人指指点点。”
陆朝失笑,若有所思,却又显得无比惆怅:“是啊,钱能给人带来自信和尊严。”
可陆朝却无法言说,他的情况,他的境遇,甚至他的烦恼、根本就是钱解决不了的。
陆朝打小不缺钱,现在又成了数字生命,可以说,他甚至实现了不饿不死不老,完全已经实现了人类的基本需求,可这样后,他反而觉得活着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