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望蹙紧两弯细眉，用力挣扎后缩，想保护楚先生涂的药膏，却比不过对方手劲，终是徒劳，嗔怒道：“陆南心，你做什么忽然这样对我？”
他的反抗换来更狠戾的钳制，陆南心乌瞳幽邃，哑声道：
“告诉我，你去了哪。”
姜清望呼吸不畅，勉强抑制随禁锢而来的思维空白，飞速揣摩——陆南心怎么一反常态执意追问？估计是察觉了自己和楚先生的联系。
陆南心其实想窥探楚先生……
他气得眼睫抖颤，瞪道：“和你没关系，先放开我。”
怒意潋滟的水蓝双眼，不留情面用怒火砸人，软珍珠似的毫无杀伤力。
陆南心的郁结消散大半，思绪辗转，放松手臂：“抱歉，你疼不疼……”
“疼。”姜清望溜出他的臂弯，拧住袖摆印掉生理性的泪。
怀里一空，陆南心不禁朝他走：“你和那位先生是什么关系？他就是你口中的亲戚？”
那位先生。
五年来青城上层名流间的共识，专指那位灵州郡最富有的商人，除了他，没人再敢那么喜欢被称为“先生”。
姜清望险些腿软：“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真的？”陆南心问话很轻，却步步紧逼。
灯光昏黄，映照陆家少爷的俊秀眉眼，顺风顺水长大的公子，眼底从未这般晦暗，迷惘。
多希望姜清望说“真的”，他若肯说，自己便肯假装相信，也好借家族势力为他铺垫退路。
撒个谎吧，相识以来，你撒的谎那么多。
可姜清望垂下杏眼，后退抓住桌沿：“陆少爷，我们只是室友，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牵连到你。”
“你觉得我担心的是这个？”陆南心怔怔，“他还动不了陆家，你缺钱，我就给你钱，不要你付出，不要你委屈，你还是能做所有想做的事，去所有想去的地方，如果你遇到喜欢的人，那就甩了我，如果你不想和我保持那种关系，我们和之前一样也行，做朋友做室友，随你喜欢，我答应过你的，有我在，你只会……”
“但我没答应你！”姜清望眼圈洇红，心想陆南心竟然是醋坛子，一个室友吃哪门子的醋，还好意思说楚先生动不了陆家，分明是楚先生没把他们家放在眼里，他不愿再听，道：
“你误会了，陆南心，我和‘那位先生’不是金钱关系，我也不缺你施舍的那点小钱。”
陆南心语速飞快：“多少不算小钱？”
多少不算小钱？——“施舍”“小钱”，关注点不该是这些词汇伤人吗。
如此对峙，让室友对自己祛魅的好机会，姜清望谨记拜金人设，顶着压力，抬了抬下巴尖：“至少八位数。”
“好，我现在给你。”陆南心答得干脆，当即取出手机。
真给？姜清望惊吓，天文数字他受不起，本想叫人知难而退因此下头，一时间反倒架得自己下不来台，想到刚刚过于暧昧的接触，入学以来对方的殷勤，陆南心，不会想要他的身体吧？好恶心！他嗓子掺了哭腔：“关你什么事，你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主动离开他的，更不可能做你的……那种人。我、我没有和室友上床的癖好。”
对不起楚先生我不是故意学你说话的。
陆南心叹息，熄灭手机，与此同时姜清望的挎包传来消息提醒的振动音。
“我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陆南心说，“‘自愿赠与，不求回报’，我备注了，别担心。我尊重你的想法，不求你对我改变看法，只想你过好自己的生活，读书，演戏，回家，我在这里，你不用讨好谁，尤其是他，他不是什么好人，地位有多高道德就有多低，和他关系不清不楚的，甚至有的到最后——”
他直视姜清望越发动摇的眼睛，苦涩道：“人间蒸发。那个人还是……”
“啪！”
响亮的一巴掌。
耳鸣尖锐，陆南心恍惚回神，左脸像是燃起烈火。
“你凭什么诋毁他！？”姜清望的眼泪细细流过脸颊，打室友那一下用尽全身力，右手酸楚，几乎失去知觉，“你要把我救出来，是吗？那我告诉你，我是楚先生的人，心甘情愿，没人强迫。”
说罢他勾起一抹讥笑：“还有，我不关心他其余情人的下场，真死了也是他们自找的。”
陆南心惊茫：“姜清望……？”
姜清望眼底情绪汹涌，陆南心再熟悉不过。
自己也无数次朝他投以相似的目光，爱慕的，袒护的，可姜清望的爱分毫不差地落到空无一物的背后，落到人世间最不需要爱慕袒护的人身上。
姜清望没应，抓紧挎包往外走。
“别走！”
陆南心踉跄地追了几步，姜清望冲向楼梯，电梯都不坐，只想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泪珠不值钱地沿下颌滴落，他逆着三三两两回寝休息的学生，冲到宿舍楼底，跑出好远，直至体力不支弯腰喘息，才勉强停住脚，不敢多待，扫码校园内的共享电动车，一路去校外的酒店入住，顺路在商场买换洗的衣物。
好吓人。
好吓人。
姜清望犹觉心悸，回想被身形高挑的室友按在墙面无法抗拒的那一幕，自己力气小，无论多费力也挣不脱陆南心的掌控，这寝室得早日退宿。
钓系傻白甜一朝翻车，幸亏陆少爷仍有良知，否则自己就没脸面对楚先生了，至于陆南心所说关于楚先生的谣言，亦或事实，姜清望真的不关心。
他相信楚潇离的好，相信成立医疗慈善机构的楚先生，相信自己额间冰凉的药膏，相信楚先生不会伤害无辜者。
购物袋扔上椅子，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外，青城灯光绚烂，他掀开手机保护壳，楚先生的照片轻轻捧入手掌，泪水落在楚先生心口。
「你是天上月，我在人世间。」
照片背面，一行工整秀气的文字。
七点半，好巧不巧，姜清望安定下来之后，青城开始下雨。
连界私聊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