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自己隐藏得天衣无缝,到底还是被看穿了,最要命的是为什么他还能这么明白的说出来。
张子初猝不及防从床上滚下来,便觉得有一双手伸过来,莫名的不喜欢被他触碰,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自然而然的推开。
“我自己可以起来。”他闷闷的说着,便拽着床幔想要起身,没想到床幔被扯破,一个跟头就往前跌。这一次,实打实的跌在齐御风身上。
如果不是他现在看不到,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都可以被认定是欲迎还拒。
张子初吓了一跳,连忙站起,却又用力过猛,把头磕到床板上。他疼得直哼哼,连忙强迫自己忍住疼,向齐御风大致所站的位置行礼:“将军恕罪,草民不是有意如此。”
“既然知道告罪,那晚上便陪我一起用膳当做补偿吧。”齐御风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悄然转身而去。
在他看来,这个笨手笨脚的张子初实在太陌生了。他心中的少爷,从小举止沉稳,除了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嬉笑玩闹,对他人从来都是一派老成的样子。
本以为可以好好报复,却见他失忆忘了所有,还不幸中毒失明。齐御风心软了,想要就这样放手,可他做不到。想着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日子挨过,可是在张子初昏迷不醒的三天里,他发现自己着急得发疯。
明明是恨的,是巴不得他也到落魄难堪,走投无路的境地。说到底是他没骨气,终究舍不得张子初受苦。
最好笑的是他居然恢复记忆,拿当初和陈三月的情谊拒绝自己。这么大的误会,空说无凭,但从山北传来的消息再过一日就能到。他马上就可以知晓真假,但心里早就已经信了。
他从齐御风的身体里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身受重伤。全身疼痛难忍,比他被张少奶奶毒打赶出府门还要凄惨百倍。虽然享受的是以前做梦也没想过的锦衣玉食,但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煎熬才是最为可怕的。
原来的齐御风身为南历朝的大将军,却被本朝的杀手暗算,命在旦夕之际,犹念念不忘边关战事。他心中怀着家国天下,让陈三月从儿女情长里醒过来,硬生生熬过长达三个月的疼痛,又用了三个月才好转回来。就是这样,他的武功也还是没有彻底恢复。
陈三月毫无武功,哪怕利用齐御风的身体去温习武艺,也吃了无数苦头。好容易他彻底好了,就又遇到那个冤家。
不是冤家不聚头,可他有点累了。不谈情不谈爱,就这样把人拐到床上去,反正他从头到尾仍然是和少爷在一起。至于张子初自己的想法,随他去吧,又或者看到他对过去的自己念念不忘,却被迫与自己在一起,大约才是真正的折磨。
明知道没有理由再折磨他,上辈子的事情是一场误会,可他不甘心,要说从齐御风身上复活是赚到了。可他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原来的齐御风天众奇才,需要做的事情,背负的重担太多,他扛得好辛苦。
他就好像一个沿街乞讨的孩子,忽然捡到千两黄金,又怕被人偷取又怕有人谋财害命。这还不算,手下那么多的士兵,每一次跟着他上战场都是把命交在他的手上。如果一个闪失,就会有人为他丢掉性命。
也许对原来的齐御风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生来就比别人高贵,有再多的人为他而死都是应该的。
可他陈三月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别人为自己而死,刚醒的时候他太好心,做了很多滑稽的事情。但齐御风残留的意志还在,他明白军中必须赏罚分明,否则就会大乱。
他慢慢的硬起心肠,学着心狠,还要学会在暗流汹涌的朝堂里不动声色。他努力了,把所有人都当做张子初,带着那么多的恨和怨,终于让他开始有齐御风原来的样子。
现在罪魁祸首就在自己府里,眼睛也看不到,还怀着对原来的陈三月那份爱。他倒要看看,张子初口口声声的旧情有几斤几两重。
这天用过晚膳半个时辰后,张子初被人带着走了半天,弯弯绕绕的到了一个地方。他有些奇怪,不知道霜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了也不见他说。
这听得动静,是水桶倒水的声音,莫非要沐浴?就算沐浴,也不用神神秘秘的,忽然身后的门关上,留他独自一人。
他有些紧张,谁都知道自己暂时失明,看不到东西,这样如何沐浴?
正想着,忽然有一只手牵着他,慢慢往一个方向走去。他正想说什么,却不想自己的衣服三下五除二就被剥光了,随即被引着进入一个宽大的木桶,里面装满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