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轻度抵抗。启动辅助镇静程序。”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宣布。
玻璃墙侧面,一道隐藏的金属滑门无声地开启。一个穿着同样白色防护服,但体型明显矮小瘦弱许多的身影,推着一辆金属推车,缓缓走了进来。推车上盖着雪白的无菌布,凸起的形状隐约像是一个……注射架?
那个矮小的白影推着车,一步步向顾魏靠近。橡胶鞋底踩在光滑的白色地板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白色的防护服、白色的手套、白色的推车……在这片纯白的空间里,构成了一幅诡异而冰冷的画面。每一次“嗒…嗒…”声,都像踩在心跳的间隙上。
白影在顾魏面前停下。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伸向推车上的白布,似乎要揭开什么。
顾魏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她看着那只伸向白布的手,一种巨大的、未知的恐惧攫住了她。那白布下面是什么?针管?药剂?还是更可怕的东西?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双脚却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电子镣铐发出轻微的嗡鸣。
白布被缓缓掀开一角……
一支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注射器暴露在无影灯下!针筒内,是半管粘稠的、如同熔融琉璃般散发着幽蓝色荧光的液体!液体在灯光的照射下,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缓缓流动、旋转,散发出一种非自然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稳定地握住了注射器。针尖抬起,对准了顾魏的方向。护目镜后面,是两道毫无感情的、如同看待实验动物的目光。
“锚点稳定性注入程序,启动。”冰冷的电子音从玻璃墙后传来。
“不……!”方也许的低吼带着嘶哑的绝望,他想冲过去,但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针尖逼近顾魏!双重幻象的撕裂和精神嗡鸣的冲击几乎要将他吞噬!
顾魏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针尖,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实验室冰冷的束缚感,被当作物品的屈辱,对未知药剂的恐惧……种种情绪混杂着混乱的嗡鸣,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引以为傲的认知壁垒!SAN值面板上,99.5%的数字剧烈地颤抖着,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瓷器开裂般的纹路!【99.5%】→【99.3%】!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持续的下降趋势!
就在那针尖即将触及她手臂皮肤的瞬间——
顾魏的鼻翼微微抽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气味,混杂在浓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中,钻入了她的鼻腔。
那气味……甜腻,人工,带着廉价香精的味道,像是……草莓味棒棒糖?或者……儿童用的草莓味洗手液?
“咦?”顾魏脸上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极其突兀的茫然和好奇取代。她甚至忘记了近在咫尺的针尖,下意识地用力吸了吸鼻子,小巧的鼻翼翕动着,像个在糖果店门口闻到香味的孩子。
她抬起头,看向那个手持致命注射器、已经近在咫尺的矮小白影,又越过白影,看向玻璃墙后那个发号施令的主白影,眼神清澈(或者说愚蠢)得不可思议,带着一丝天真的困惑,脱口而出:
“这消毒水……是草莓味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冰冷死寂、充满程序化压迫的纯白空间里,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诡异的涟漪!
那个手持注射器、即将下针的矮小白影,动作猛地僵住了!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连推车上盖着的无菌布都停止了飘动。
玻璃墙后,那个一直冷静发号施令的主白影,护目镜似乎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那只戴着白手套、按在控制台上的手,指关节微微蜷缩了一下。
方也许也因为这匪夷所思的转折而短暂地脱离了双重幻象的撕扯,他愕然地看着顾魏,看着她那副认真嗅着空气、仿佛在鉴定香水香型的表情,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这女人……她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顾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造成了多么诡异的“卡顿”。她甚至又用力嗅了嗅,眉头微蹙,像是在仔细分辨,然后煞有介事地对着玻璃墙后那个主白影的方向,用一种带着点嫌弃和挑剔的口吻补充道:
“还是劣质香精勾兑的那种。差评。建议换薄荷味,提神醒脑。”
“……”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纯白空间。连那规律的“嘀…嘀…”仪器声都仿佛停顿了一瞬。
冰冷的秩序感,被一句关于“草莓味消毒水”的荒诞点评,撕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
方也许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了玻璃墙后那个主白影微微前倾时,胸前防护服上挂着的身份铭牌。在无影灯的强光下,铭牌上的字迹透过厚重的防护服和玻璃,依旧被他锐利的视线艰难地捕捉到:
[β实验室]
[项目主管:林]
[权限等级:Ω]
林博士!
这个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入方也许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