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颗大颗的鼻血掉落,耳畔一阵嗡鸣,他垂着头,不愿抬起。
宋翌一时没反应过来,利落的耳光声后,他瞳孔骤缩一刹,脱口斥道:“初识岚你疯了吗?!”
初识岚面若冰霜,声音似淬了霜雪:“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清醒。”
宋翌当即想要打回来。
“让他打。”薄寒宴说。
“什么?”宋翌偏过头去看向薄寒宴,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他打。”薄寒宴重复一遍。
他的眼睛眨了眨,像是终于恢复了神识。
宋翌:“殿下!”
“让他打!”薄寒宴偏过头来,红肿的脸上印着几道狰狞的青紫掌印。他看着初识岚,没有退缩的意思。
远处的薄荔言跑了过来,挡在了薄寒宴面前。
“呵呵……”手臂的伤口再度崩裂,初识岚冷冷地低笑起来,言语讥讽带刺,“你现在做给谁看?”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不自量力地去做一些事?为什么每次出了事,后果又都是她承担?”
“你们为什么这么强势?凭什么这么强势?!总是把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别人。”
“她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奴隶!”
“这么多年,你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这么多年,你真的了解她了吗?”
初识岚怕惊扰到蛰月,压低声音怒吼着。戾气横生,皲裂的唇渗出血渍,他几乎是破舌尖说出每一个字。
“说啊,说啊!你说啊!!!”
“对不起,对不起……”薄寒宴静静地听着,再无往日锋芒,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应。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
怎么才能救她?
“够了!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这些?”宋翌紧锁的眉从未舒展,他瞪着初识岚,毫不退让,怒声回应:“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担心她,她的人生里,不只你一个人!”
“你只是比我们先认识她,我告诉你,我们对她的感情不比你差多少,你别总是把自己置于最高的位置!”
“你以为你是谁?”
“好了,你们别吵了……”薄荔言的心被揪了起来,她听着几人的争吵,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薄寒宴是她的弟弟,初识岚……是初知晓的弟弟。
“我是谁?”初识岚加重了尾音,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露出莫测的表情。
薄荔言:“好了,好了……”
别再说了。
初识岚笑了出来,笑得那么苍凉,那么悲痛,落入薄寒宴和宋翌耳朵里,又是那么赤裸裸的讽刺。
“你们说她的人生不只我一个人,”初识岚布满血丝的双眼蓦地湿了,像是冗杂错乱的蛛网被雨露沾湿,所有的狠戾与痛恨冰消瓦解,只剩苍白一片。
“从她九岁,还是个小女孩开始,”
“她就已经是我的世界了。”
“这种感情,你们懂吗?”
黑夜模糊了众人的轮廓,每一个字像刀字一样扎进心里,这是薄寒宴第一次意识到,言语也能淬上毒,比天下任何武器还要锋利,在弹指间,让他的心鲜血淋漓。
他张了张嘴,干哑疼痛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角落里,一直未曾发言的蔺眠云看了过来。
她沉默地走到两队人中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吵什么吵,要吵等她醒了当面吵,看她帮谁。”
初识岚蓦地反问:“如果她醒不来呢?”
某个字眼反复刺痛薄寒宴,他瞬间抬起头来,带着哀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初识岚,“她醒的过来!”
“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初识岚恢复了平静,眼里的风雨却从未停止。
“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珍惜。”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拥有的东西,对别人来说有多么宝贵!”
薄寒宴捂住耳朵,腥甜的喉咙迸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嘶鸣,“我知道!”
“你不知道!”初识岚逼近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不是你的出现,从一开始她就会好好的!”
“你们害死了初知晓,害死了江一怜,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你们到底想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
话音刚落,一道锋利的女声伴着强有力的脚步声迎面而来。
“来人!把这个以下犯上的人给本宫拖出去,鞭笞二十!”
宋翌闻声看去,“贵妃娘娘!”
薄寒宴灰败的眼珠转了转,茫然抬起头来,“母妃?”
栗贵妃径直走到薄寒宴面前,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没事,母妃来了。”
蔺眠云悄无声息地看了眼形单影只的初识岚。
她站在中间,看着他一人迎对所有人。
中间好似隔着楚河汉界,整个世界都在此刻与他为敌。
侍卫持剑上前,初识岚冷嗤一声,幽怨怅惘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并未反抗,决然而去。
“你们就欺负我们……是没娘的人。”
怒号的狂风呼啸而过,犹如初识岚那颗喧嚣狰狞的内心。凌乱的发丝在脸上辗转,他的唇颤抖一下,轻吐出声。
谁都没有听见这句话。
只有他自己,将它烙印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