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呜咽着掠过战场,卷起细碎的草屑与尘土。洛白歌还被困在泡泡里,她拄着长剑勉强站立,银白色的衣服布满裂痕与血迹。
在她周围是个巨大的血色泡泡静静悬浮,表面流转的光芒已经开始变淡。
泡泡外,罗佐比站在洛白歌眼前,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陪伴她多年的布娃娃。娃娃看上去已经很旧了,右眼的纽扣有些松动,身上的衣物满是缝补的痕迹,那是她和关迹他们一起给她缝的,没想到已经破破烂烂了啊,明明保护地很好的,为什么还是有点乱,是因为她眼花了吗?
此刻,她正用染血的手指轻抚包裹着娃娃的泡泡,泡泡上也沾染上了她的血,显得倒像是泡泡在哭泣,滴出了血色的眼泪。
“罗佐比!”洛白歌用力拍打泡泡壁,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想要干什么?你这个……”
罗佐比缓缓抬头,这次月光透过树林照在了她身上,照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她的嘴角挂着血丝,粉黄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燃烧着一团火。
这次月光居然自发地向她靠近,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她粉黄色的发丝也被月光眷顾,这是神的仁慈,是她不需要的仁慈。
“二小姐……”她的声音已经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能奇迹般穿透泡泡壁清晰地传来,“请收看吧,我的落幕。”
洛白歌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罗佐比身边的点点星光变得越来越多,这群星把那个自己过去看着被别人用“那个仆人”、“小跟班”或者干脆用“喂”来称呼奥蕾罗佐比,那个从未被女王正眼看过,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孩。
“你,别做傻事!”
洛白歌改用手掌拍打泡泡壁,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想想紫铜!她还需要你!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不能……”
看着洛白歌的罗佐比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柔得令人心碎。
她低下头,用牙齿咬破早已伤痕累累的手腕,鲜血顿时涌出,本来应该滴落在地上的血,被星光托起,星光也被染成鲜红色,像一颗灾星。
那些星光没有浸入布料,而是像活物般在娃娃表面游走,逐渐勾勒出复杂的符文图案。与此同时,更多的点点星光从罗佐比全身毛孔渗出,继续与血液交融,形成红粉色相间的光晕将她和娃娃包裹。
“我的神明啊……”
罗佐比轻声呢喃,声音里饱含着虔诚,眼睛注视着娃娃,一步也不想移开,“我把我的一切都献给你,谢、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在我身旁,从未离开我。”
“你是我留在这世间唯一的思念。”
随着血液和灵力的流失,罗佐比的意识开始模糊,记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
她看到了八岁的自己,穿着粗糙的麻布衣服,站在仆人区的训练场上。周围的孩子们都用不友善的眼神盯着她,那是她刚刚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了初级仆人测试的时候。
“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胖男孩推了她一把,“就算考第一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要以为你就可以逆天改命!”
“对呀,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家都差不多,有什么好比的。”
小罗佐比踉跄几步,默默站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样的欺负她早已习惯,测试成绩单被她紧紧攥在手里,边缘已经皱皱巴巴,上面满分的证明也看不清了。
“我最喜欢有能力的孩子了。”
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响起,罗佐比抬头,看见一位戴着银色面具的女医师站在面前。医师穿着九桑学院的白袍,袖口绣着精致的九桑花花纹。
“作为第一名的奖励,需要我陪你去镇上逛逛吗?就当散散心。”女医师蹲下身,平视着罗佐比的眼睛。
罗佐比愣住了。
这人谁啊?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温柔地说话,更别说邀请她去玩了。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在女医师眼中看到某种让她安心的东西,那是什么?
“好。”
女医师牵着她的手走出测试区的侧门时,罗佐比的心脏跳得飞快。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下人区,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镇上的集市热闹非凡,各种颜色和声音让她目不暇接。
。
这个人是谁,九桑学院里都是些文邹邹的家伙,这人看上去也是那一款的,搞不懂。九桑学院里面的人很喜欢给各种各样的东西取稀奇古怪的名字,这人不会也有这习惯吧……
“哟,这不是医师大人吗?好久不见!”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走来,他的右腿似乎有些不便,但笑容十分慈祥。
“多亏您上次帮我治腿,现在已经能走远路去赶集了。”老人注意到站在女医师身后的罗佐比,“哎呀,这是谁家的小娃娃?”
女医师自然地搂住罗佐比的肩膀:“这是我的孩子。”
罗佐比惊讶地抬头,却见女医师对她眨了眨眼,我靠!这人占她便宜!
老人哈哈大笑,从自己摊前拿出一个手工缝制的布娃娃递给罗佐比,罗佐比看向老人,那位老人看上去慈眉善目,和平时看见的人不太一样。
“来,小姑娘,拿着。就当是见面礼。”
罗佐比呆住了,那是个很普通的羊娃娃,蓝色的眼睛,胸口还有个爱心的图案,甚至可以看见缝纫的痕迹,穿着简单的红绿色格子斗篷。但对她来说,这是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生怕弄脏了,娃娃比她想象中要轻,抱在怀里却有种奇异的温暖,这个娃娃有控温能力?
“谢、谢谢……”她结结巴巴地道谢,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女医师失笑道:“喜欢吗?小结巴。”
“还行吧,还有我不是小结巴。”罗佐比听这个刚刚占完她便宜的女人居然还开她玩笑,变得有点慌张,脸红的把娃娃抱在怀里,“谢谢你,带我来这里玩,还有我不叫小结巴,我叫奥蕾罗佐比。”
“好啊,要是以后还要时间,我还会带你来这里的。”
女医师带她逛镇上一直逛到了晚上,回程的路上,小结巴一直紧紧抱着娃娃,当晚,她蜷缩在仆人房窄小的床铺上,把娃娃放在枕边。
“晚安,我的娃娃。”她轻声说,这是她第一次对娃娃说话。
从那天起,每个夜晚无论多么疲惫,她都会对娃娃道晚安。娃娃是她唯一的听众,承载着她所有的秘密和心事,是她唯一的爱。
每次周围人为难她,她就找娃娃诉苦,还会因为别人说娃娃坏话,把那些人给打一顿,娃娃陪着她走过了她人生的前半段时光,那段时光只有它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