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再次打开,两人和刘三的尸体分别带走,姒兰君望向窗外的那轮圆月出神。
良久,衙役不耐烦打着哈欠催促道:“我们大人传你,小心耽误了时辰,就没有这样好日子过了。”
手中的马鞭挥舞,空气中留下两道“唰唰”声。
姒兰君跟在衙役身后,衙役穿着一套暗红色开襟正袄,背面印着官府的旗纹图案,脚步踏的极块,姒兰君不得不小跑跟上。
腰间取下一块玉佩塞进他手里,赔笑道:“衙役大哥,小弟实在是腿软,可否慢些?”
接过玉佩,连忙搀起她的手肘,“哎哟,我的姒当家啊,也不是小的非要为难您,实在是那位主性格难以捉摸。”
“别怪小的多嘴,您也是京州有名的富商,何必非要赚那刀尖上舔血的生意?”
悄声凑近细问,“莫非有了那血玉,真的可以绵延子嗣?”传闻这姒兰君十九了,家里也就一个姨娘,几年来空无所出,坊间都在传闻这姒家主长的小,说不定那方面也......
这都哪跟哪啊,索性不承认也不否认,“大哥今日相助,兰君铭记心中,日后必定报答。”
“别介,我许三能伺候姒当家一回,那可是三生有幸啊。”脚步放缓几分,姒家在京州和安家、萧家两家齐名的富商,日后若是得到她的相助,就算不能混个牢头当当,后半辈子也算是吃喝无忧了。
精明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姒兰君唇角,“哎哟,瞧我老忘性了。”取下腰间水囊,小心翼翼虚托她的下颌喂水,甘甜的活水流入喉间,姒兰君下意识张大口,唇色红润些许,浮起的死皮也被碾了下去。
许三贴心递上手帕,擦拭后,姒兰君眼尾划过一缕幽光,恍做不经意闲聊:“许大哥,兰君有幸在茶楼得见沈大人一面,可真为天人,小小年纪,便身居要位,前途无量啊。”
许三一听姒兰君见过自家大人,面上得意,接话道:“是啊,据说这沈大人可是上面派来的,最爱的就是那口雪茶,十天有八天……”似是想到什么,急忙止住口,扶着姒兰君向前,任凭她后续如何旁敲侧击,刘三再也不肯透露半分。
看来蓝玉消息不假,茶楼遇见的那位公子,便是不时便要上任的“京州巡按”—沈鹤安。
许三扶着姒兰君来到审问室,四面密不透风,头顶唯一通风的地带,也被铁盖掩住,刘三面带惋惜瞧了她一眼,扶其坐下。
身前高架处放着一个火盆,铁钳在炭火的灼烧下泛起猩红的光色,好比腊月各家各户门前挂的灯笼,暖洋洋的光影打在左侧的墙面。
一桩十字刑罚架,顺着刑具滴着鲜血,漆黑的皮套下贴着点点白沫。
炭火泛起的暖意混杂散发的血腥味愈发浓郁,大门推开,许三弯腰退下。
姒兰君打量眼前的人,彼时换了茶楼间的那一套,靛青色的宽袖长衫,腰间多了一条翠茵色的條带,腰腹勾畅,淡烟色的花纹为他添上一丝慵懒,半束的长发散在后腰。
姒兰君起身作揖行礼:“姒兰君,参见沈大人。”语气郑重的听不出一丝误抓后的愤怒。
“姒家主,不必多礼。”听不出太多情绪。
“兰君在茶楼无意打搅大人品茶的兴致,兰君知错。”态度放低,主动认错,冲撞一个并未正式上任的官员,顶多按上不知礼的帽子,不痛不痒做做场面功夫也就过去了。
正当她以为这位沈大人会直接问走私血玉的案情,接下来一句问话给她噎的不知怎么回答。
“姒家主认得沈某?”一道刺寒的声线发问,转而拿起火钳,那句不认识卡在喉间,炙热的温度在脸侧生烫,不断地疑问好似冒火的星炭,令她一时失去了应对。
“姒家主,为何几次三番在茶楼寻沈某?”对上那双戏谑的眼神,吸附在脸侧的发丝发出滋滋声响,汗毛四立,一股烧焦味冲进鼻尖。
后舌吸了几分唾液,舌尖发紧,“沈大人,年少有为,京州上下早就接到新任巡按赴任的消息,兰君心生仰慕,遥想远远一见,果然非常人所能比拟。”
官商相护,这是历朝历代最不能放在明面上谈论,傻子才会承认自己花了五两黄金刻意打听他的行踪,这不赤裸裸像他示威,她姒兰君对他意有所图?
难不成他想借这事,逼着自己和许广扯上关联?
许广那边她倒是不担心,想要家人活命,他们就不敢再乱咬人,心下有些拿不准这位沈大人的性子。
若是严刑逼供,稍稍松口,她无罪也变有罪。
不顾高温带来的危险,目光坦然直视对方,“求沈大人为兰君伸冤。”按照朝廷律法,官员在审问期间,没有实证不能对百姓动用私刑......
两人贴的及近,细长的睫毛止不住轻颤,明明怕这火钳怕的要死,却要装出一副逞强样,好似一只兔子,不由升起几分逗弄心思。
未等姒兰君说完,手腕向上移了几分,这回选中她的眼睛,蓦然一惊,推翻原先的猜测,这小子莫不是是真想严刑逼供?
只见,审问室外传来一道通报:“沈大人,姒家的姜姑娘求见。”
不知是被门外人乱了兴致,沈鹤安收手时,火钳一时不稳,擦过她的眼尾,发丝灼烧断裂,皮色霎时绽开,细碎的发丝嵌入血肉,疼的姒兰君眉心一皱,齿关紧紧闭阖,不禁抽声。
沈鹤安面上闪过一丝诧乱,直直把它戳进盆内,激起的火星,照亮眸底的不耐。
鸢尾裙划过地面,鎏金色的细闪在隐晦的火光中闪烁,双手叠抱腰前,盈盈一礼。
袖口中抽出一封信件,“沈大人,这是证明家兄与血玉走私无关的文书。”言罢,余光瞥见右侧那片伤口,眼周连接颧骨处,猩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