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血横流。
攻击者再次扬起树枝,尖端直指齐蔓薰的咽喉,那动作毫无章法,没有漂亮的招数,也不是高深的剑招,任何一个健全的青年人都能挡下的一击。
但偏偏她的目标是一颗已经被折断一半的芦苇。
是“我”。是另一个“墨黛晞”。
“住手!!”
我跳起来大喊,在池涧的尖叫声中横亘出来。
几乎是凭着最后残存的那点荒谬的“保护者”本能,我冲了出去,手中的□□下意识地横在身前,试图阻拦那个陷入疯狂、正要将利器刺向路槐的自己。
攻击的动作骤然停顿。
“墨黛晞”猛地转过头。
兜帽下的阴影里,目光如同两点被点燃的幽幽鬼火,穿透湿冷的雾气,直直地钉在我的脸上。
在那张脸上,我看到了扭曲的愤怒、被背叛的狂乱,更深层的——是一种看到了同类却又无法共存的、毁灭性的排斥和冰冷嘲弄。
“呵……”一声极其轻微的、混合着不屑和某种荒诞认同感的冷笑,从她的唇齿间逸出。
下一瞬,她放弃了攻击齐蔓薰,那根带着新鲜木刺的“武器”,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改变轨迹,带着全身的力量和积累的狂怒,向我——向挡在她施暴路径上的“阻碍”,狠戾地刺了过来!
我本能地将□□向上格挡。
“锵!喀啦!”
树枝锋利的断茬狠狠撞在冰冷的刀背上,巨大的反震力瞬间冲击虎口,剧痛传来,我发出声痛呼,沉重的□□险些脱手飞出去。
脆弱的树枝应声断裂,木屑纷飞,但那股凶蛮的冲击力却将我撞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身后一颗树干上。
池涧瘫软在树后,显然已经被超出认知的现实惊呆了。
力量,纯粹的、带着混乱憎恨的力量,远超过我的力量——她为什么这样恨他们,而且恨我?
未等喘息,甚至未等我重新站稳握紧刀柄,那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逼近。
她飞快抓起旁边的石头,用尽力气向我的手腕砸过来。
“啪!”
剧痛从腕骨爆开,我的整条手臂瞬间麻木,我发出小动物受伤的哀叫。
“当啷!”
□□脱手,砸落在地,沉入泥泞的草屑中。
“墨黛晞”那张沾染了雨水、泥点、甚至可能是人类血迹的模糊面孔,带着狰狞的胜利快意,陡然在我眼前无限放大。
她眼里没有丝毫属于“墨黛晞”的光彩,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冰冷燃烧的黑暗。
她不再需要武器。她的身体就是摧毁一切的凶器。
“去死吧。”
她突然露出一个,漂亮的、温柔的、近乎于安抚的微笑,然后猛地欺身而上,肩背发力,双手狠狠推向我的肩膀。
脚下是湿滑的泥坡边缘。
短暂的失重感后,我像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
整个世界在眼前疯狂颠倒、模糊成一片混沌的色彩——灰色的树干,白色的雾气,池涧惊骇放大的泪眼,齐蔓薰痛苦捂腹弓曲的身影,最后是山崖边缘嶙峋、狰狞、飞速放大的黑色轮廓。
我俯视着我向下坠落。
我仰望着我向上升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不再轻柔,如同无数冤魂尖利的哭嚎。
在最初的、惊骇到极致的窒息感后,一种奇怪的、接近解脱的冰冷平静感席卷而来。
就是这样了吗?
结束了。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