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边缘的龙湖很大，上游注入的河流中段甚至有一个不小的瀑布，加上北部森林遍布，所以附近的地方在晚上都很冷，并且弥漫着阴寒的雾气。

龙湖附近，艺术学部三栋破旧二层洋房的中间那栋里面，马莲莲坐在一楼画室的窗户旁边。不开灯，借着月光，她动作有些神经兮兮的拿着画笔不停地往画架上固定好的纸上涂抹。

她的动作草率又粗鲁，笔刷的毛都炸了起来，调色盘上的颜料像是泥巴一样都混在了一起，那颜色已经失去了美感。

马莲莲眼睛里满是慌张、着急和恐惧，她此刻像是被吃人怪物追赶着一样，画画的动作如同逃跑般急促。她不停喘着粗气，完全不顾及工具是否会被损坏，她只是一味的把颜料掼在纸上，没有构图，没有透视，不考虑光影，更不要提和谐。

几近病态的绘画让她满头大汗，她紧握着笔刷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之后整个人就垮掉了一般靠在了椅背上。她失神了，眼睛失去了聚焦，始终用着很大力气拿着调色盘和笔刷的一双手突然放松，工具立刻都掉在了地上。

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之中格外响亮，马莲莲被吓了一跳之后才回过神来，她看到了眼前自己画的画。

就好像这幅画不是她画的，就好像她第一次见到这恐怖的景象，她的瞳孔骤缩，而后她抱着头开始撕心裂肺的尖叫。

画面上，浓重的颜料粗糙的绘制下，呈现了一个黑暗和烈火的世界——无数手掌从火焰中伸出来仿佛要求救，一个扭曲的人影站在画面正中间。和难以分辨界限的身体轮廓不同，他有一双被明确表现出来了的金色与黑色相融的眼睛。在模糊的笔触下，他露出了极度扭曲的笑容。

“你说……她画的是您，还是我？”萨特这样问袁小帅。

袁小帅冷笑着说，“会让她感到恐惧的当然是你了。”

萨特的表情仿佛在偷笑，他看着袁小帅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诡异的暧昧，他说，“您真的没感觉到，我们两个之间的共性有多大吗？”

袁小帅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他自欺欺人似的恢复不屑的神色看着萨特，说，“我是你主人的影子，你是你的主人用自己头脑中的知识和经验创造的，你我有相似之处不是很正常吗？”

“您解释的没错，但是……”萨特轻笑，说，“那么您要如何解释马莲莲画的这个人有着金色的眼睛呢？那明显是您的眼睛啊。”

袁小帅沉默了，他扭头看向左边墙壁的镜子，镜子里映照出他眼睛深出微微涌动的金光。

萨特仿佛某种黑暗的圣人般，教导着袁小帅说，“所以，您对她的滤镜还是太重了。您把她这个游戏世界意志当做了您唯一的合法作品，对她施与了过多的无偿的爱和关注，但实际上您从未注意到，对于她来说，您其实和我一样可怕，我们都是随时可以结束她生命的人而已。甚至她在画画的时候，都会把您和我画成一个人。而她对您的巴结讨好，不过是希望您能对她好一点罢了，要说什么她有多爱您……呵。”

说到这里，萨特冷笑了。

“矫情，”袁小帅看着萨特这样说，“别废话了，继续讲你的故事。”

故事中，在马莲莲正画画的同时，袁小帅逃离了迎新晚会上的热闹，他穿过了时空门来到了异世界。他用手臂当枕头躺在午夜的草原上，一只手掌大小的精灵从袁小帅的鼻尖飞过，她在距离袁小帅一米远的地方灵巧的旋身转过来，又飞了回去。许多精灵都和她一样在袁小帅周围不停地盘旋，他们迎着月光，吟唱着和月光一样空灵的歌。

这个世界有三个月亮，并且都比袁小帅出生的那个世界的月亮大许多。三个月亮在天空上的位置很分散，但是它们的光亮都是一样的幽蓝冷澈，温柔如水。它们把一望无际的草地照成了银色，下坡上摇曳的紫色桔梗花以及黄色的雏菊在月光下都泛着银色光芒。

在袁小帅的头所朝方向的几百米远处，草地连接着千年的原始森林。那里面每一棵树的树干直径都有五米以上，它们巨大的枝干向上延伸，在天空绽开繁密的枝叶。同样直径惊人的巨大树根上覆盖了一层绿色的地衣，它们在地表盘根错节许多圈，然后才插入地下。仅仅是那些树根盘绕的地方都足以让人攀爬一会了。森林里的土地十分潮湿，甚至有沼泽存在。在弥漫着紫色瘴气的水沼里，状如娃娃鱼但是更加畸形肮脏的水怪不时从水下露出头来。

这是一个十分不合理的世界，仿佛是被一个根本不在意地理环境合理性的人随意捏造的。

袁小帅享受了许久的夜间微风，他坐了起来，抬起手让一只小精灵落在手上，他问，“那种果子现在能吃了吗？”

小精灵乖巧又俏皮的点了点头。她的裙子是玫瑰花瓣做成的，草绿色的长发扎成了马尾辫子，银白的皮肤把墨绿色的大眼睛衬托得如同宝石。她绿色的睫毛很长，甚至延伸到了脸轮廓的外面，就像是一双羽翅。她那双白色的蝴蝶翅膀可以发光，远看如一只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