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习惯了怀着虚无的心情离开这个空空的地方,他确定这里除了他以外空无一物。
逆向走过十二位黑祭祀的雕像,郭怀觉的此刻的自己像是一个罪人、一个因为无用而被抛弃的人。似乎每一双空洞的石头眼睛都在失望的看着他,他们甚至在摇头,在叹息,在可怜这个年轻人成为了亿万年来最失败的一个黑祭祀。
郭怀有时想,如果有人能给他审判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就可以被定罪,被惩处,然后一切就尘埃落定,他只需要认罪就好,不再需要无望的看向前方与后面那永远不能被照亮的黑暗。
但是没人能审判黑祭祀,黑祭祀是人类法律之外的非人存在,只有神可以决定他的命运。
那么他的命运是什么呢?他想要问询,却永无明白之日。
他因为听到沉寂而成为犯人,而审判和处罚也都是更寂静的沉寂。于是无所谓对与错、奖与罚,他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类所可以依靠的一切价值和准则,意义被无限消解,他成了一片真空。
可能,这就是地狱了。
不过,微薄的希望仍在。当他走出祭坛厅廊,逐渐走向地上,耳边的喧嚣逐渐变大。那些混乱的噪声里隐约有一根飘忽的银丝,伸向视野的尽头。
他知道那银丝在召唤他,模糊的指引他摸索去某个地方。
这个仅存在于冥冥之中,不知道始与终在何处的细微声音成了他行动的唯一依靠,也成了他安慰自己不是彻底的罪人的唯一稻草。
也许那就是神的指示吧,虽然它细小得难以分辨甚至常常让他无法捕捉,但是他打算把它缠在自己的小指上,让它牵引着自己,慢慢向前。
那细丝会给他稀微的力量,让他再度鼓起勇气谋划未来。
于是,按照他的计划,他会在明早离开布鲁加学院,去中国。
他走出黑楼,重新沐浴在晨曦的阳光下时,一个念头轰然撞入他的脑子:
他刚才在祷告时询问自己的命运为何,而在那之前,他联想到的是……与马莲莲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马莲莲用仿佛看着人间最悲惨图景的眼神看着他。
马莲莲是先知,她看到的是未来。
所以,与马莲莲见面的回忆,就是他祷告问询后神给他的答案?
在清晨舒适的校园里,郭怀感觉身后无比阴冷,如同幽鬼爬在他的身上。
他强装冷静,但是他的手微微颤抖。意识到自己在害怕时,他生气的用另一只手按住正在发抖的手。
这时,一滴血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上。这时郭怀才注意到,他居然因为联想太可怕而气血涌动,出鼻血了。
他用手指去擦人中上流淌的血,血量比想象中要大,没想不一会他的衣襟和双手上就都沾满了血。
郭怀有些恼了,他打开一个小的时空门,直接连接他的寝室里,他走了进去,打算止血后换一身衣服。
他用纸巾捂着鼻子,走进浴室,他在镜子里迎面看见了满身血渍的自己。
第二个念头轰然涌入他的思想:你身上是你自己的血。你不是祭祀,你是祭品。
郭怀瞪大了眼睛,整个人晃了一下。
他赶快站正,双手抓住洗脸池,喘着粗气。
浴室的白光从未如此刺眼过。
讲到这里,萨特忽然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极为扭曲,如同以残忍为乐的恶魔。
萨特用干枯的手指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这个人真是太有趣了,他自封为黑祭司不说,居然还以为自己真的能得到玄神的启示,实际上玄神压根不知道他是谁,也从来不知道他在祈祷。”
萨特向前探身,瞪着眼睛,笑容邪恶疯癫的看着袁小帅,说,“我的玄神啊,郭怀对你祈祷时,你都在干什么呢?在和蒋跃吵架?在中学里偷金属卖去回收站?还是在打隔壁邻居新买的金手镯的主意?你不知道啊,他祈祷时整个人风声鹤唳,看到一丝迹象都当做是玄神给他的启发啊。”
袁小帅神色无奈的别开脸去。
萨特向后靠回椅背上,病态的笑说,“我看他实在是太有趣了,所以那次我就假装成你,去给他一些启发。不过没想到,居然把他吓成那个样子。”
萨特笑个不停,袁小帅听烦了,他正要骂些什么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对萨特说,“别笑了,我问你,如果我真的想要让他为我做些事情,我不说话他也能感觉到吗? ”
听到这,萨特慢慢收起了笑容,说“你终于开窍了呢,答案是你可以做到。”
听完,袁小帅陷入沉思。他脸上有一丝不安,他又问,“郭怀知道马莲莲其实是这个世界的意识体吗?”
“他不知道,这些真相层面的东西他从来不知道。”
看着袁小帅更加不安的样子,萨特的嘴角闪过一丝得意,他立刻岔开话题,对袁小帅说,“好了,这段没意思的剧情可以过去了,反正你又不是很在乎郭怀,我们讲讲其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