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被夜风撞得哐当作响,腐朽的木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楚知阙踩着满地破碎的瓷片,猩红衣摆扫过倾倒的书架,带起一阵夹杂着墨香与硝烟的尘埃。
身后暗香的银铃声由远及近,像是死神逼近的丧钟,他毫不犹豫翻身跃出雕花窗。
寒风裹挟着河面上的湿气扑面而来,瞬间灌进衣领,刺得后颈生疼,连带着胸口尚未愈合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下方河道上画舫鳞次栉比,猩红的灯笼连成流动的火链,在水波中摇曳出扭曲的光影。
人声鼎沸的喧嚣裹着脂粉香、酒香扑面而来,楚知阙借着屋檐阴影纵身而下,精准落在一艘绘着牡丹的画舫甲板上。
木板发出沉闷的 “吱呀” 声,他迅速混进嬉笑的宾客中。画舫内丝竹声靡,琵琶弦音与歌女的娇笑交织成网,楚知阙贴着舱壁坐下,掌心还残留着铜钥匙的凉意。
透过雕花窗,他看见春香楼四楼的窗口亮起烛光,暗香的身影在纱帘后若隐若现,像是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楚知阙下意识按住腰间银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却见邻座歌女捧着酒壶踉跄而来,鬓边珠翠随着动作轻颤,眼波流转间满是风情:“公子可要听曲?”
她身上浓郁的香粉味几乎要将楚知阙淹没,可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春香楼的方向,直到看见某个玄色身影出现在窗前,那一瞬间,他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与此同时,春香楼四楼的密室悄无声息地开启。楠木暗门缓缓滑动,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
玄色劲装的谢寻负手而出,束发的玉冠泛着冷光,眉眼间的英气却掩不住唇畔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她缓步走到窗边,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清脆的声响。
抬手抚过墙上歪斜的《寒江独钓图》,指尖在 “雪” 字的裂痕处停顿片刻,仿佛在触摸一道陈年伤疤,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玩味,又透着些许势在必得的自信。
“主子恕罪,” 暗香屈膝行礼,面上难掩懊恼,眼神中满是自责,“不小心让那人跑了。”
她望着满地狼藉,破碎的书架与散落的古籍仿佛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那些被翻动过的痕迹,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楚知阙的冒犯。
谢寻踱步到窗边,月光为她的侧脸镀上银边,玄色衣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宛如一面张扬的战旗。
河道上百舫争流,灯火倒映在河面上,碎成万千金箔,随着水波荡漾,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动荡。她盯着某艘渐行渐远的画舫,眼神深邃如渊:“他会回来的。”
声音轻得像是自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能识破《星象谶纬》的密语,又敢在生辰宴一事上威胁我,这般有趣的猎物,岂会甘心只做局外人?”
说到最后,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那是猎手锁定猎物的信号。
暗香抬眸,望着主子嘴角扬起的危险弧度,突然意识到这场猫鼠游戏,或许才刚刚开始。
河道上传来遥遥的更鼓声,惊起一群白鹭,扑棱棱的振翅声中,谢寻转身走向密室,衣袂带起的风掀开桌上半卷残页,露出 “裴淮” 二字,在烛火中明明灭灭。
而在不远处的画舫里,楚知阙望着春香楼的方向,握紧了手中的铜钥匙,他知道,自己与谢寻的交锋,才刚刚拉开序幕。
画舫缓缓停靠在青石埠头,船舷与岸石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惊飞了栖在芦苇丛中的夜鹭。
楚知阙扶着雕花栏杆上岸,猩红的衣摆扫过潮湿的石阶,沾染上斑驳的青苔痕迹。河风渐弱,远处春香楼的灯火仍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像极了他捉摸不定的前路。
宫墙在夜幕下如巨兽盘踞,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仅透出一丝冷冽的微光。
楚知阙隐在阴影中屏息凝神,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找准巡逻暗卫脚步声的间隙,足尖轻点便跃上墙头。
琉璃瓦在黑暗中泛着幽冷的光,他猫着腰疾行,腰间铜钥匙随着动作轻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转过第三道飞檐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玄铁面具下的双眼在夜色中泛着寒光 —— 正是今夜早些时候在宫墙上方试图抓拿他的暗卫。
“楚太医好雅兴。” 暗卫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带着夜色的阴森,手中长剑出鞘三寸,寒芒映照着楚知阙略显苍白的脸。
楚知阙却不慌不忙整了整衣领,指尖拂过方才在画舫中被歌女酒壶蹭脏的袖口:“不过是去民间采些稀罕药材,倒是阁下,总这般如影随形,莫不是……”
他故意拖长尾音,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狡黠,“对在下的行踪很是上心?”
暗卫的握剑手青筋暴起,剑锋却迟迟未落下。四周静谧得可怕,唯有夜风掠过宫墙的呜咽声。
良久,他猛地收剑入鞘,靴底重重碾过瓦片,惊起几片沉睡的枯叶:“下次莫要再让我撞见。” 说罢,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宫墙转角的黑暗中。
楚知阙望着空荡荡的屋檐,后知后觉地发现掌心已被冷汗浸透,方才强撑的镇定险些在那瞬间土崩瓦解。
他不敢多做停留,加快脚步在屋顶疾行,终于顺着排水管道潜入内廷。穿过九曲回廊,寝殿的烛火在窗纸上投出暖黄的光晕,宛如寒夜中的孤岛。
推门而入,案头药臼里还残留着半日前提炼的金疮药粉末。他解下染血的外袍,从怀中摸出暗香给的白玉瓶,瓶身刻着的并蒂莲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虽然此行未能打探到裴淮、容炔和成归三人的情报,但怀中的铜钥匙、玉瓶,还有春香楼密室里的蛛丝马迹,都昭示着他已然踏入谢家精心布局的棋盘。
倚着雕花床头,楚知阙望着梁上悬挂的铜铃发呆。夜风穿堂而过,铃舌轻晃发出清响。他握紧铜钥匙,冰凉的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一夜无梦,楚知阙睡得格外沉,直到脑袋被一阵高频震动惊醒。“叮铃铃 —— 宿主起床啦!再不起床就要错过早班了!”
007 的虚拟形象突然出现在他枕边,挥舞着数据凝成的小锤子,对着他脑门轻轻敲击,银色数据流在昏暗的室内闪烁,“检测到您今日辰时需在太医院当值,距离迟到还有三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