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赶忙摆摆手:“不不姑娘,我只是恰巧路过,在门口看得那人对你欲行不轨才出手相助,若是知道姑娘如此武艺,我便不来了。”
晁霖笑,从桌上跳下,拉着他到自己的桌子前坐下。那男子刚坐下便立马紧了紧自己的衣口,遮住了裸露在外的前胸。
晁霖观察到了他的小动作,觉得甚是好笑。
对侧的椅子被她打翻了,她便坐到了男子右侧方向的长椅上,为男子要了几壶酒,又要了一些肉。
晁霖看着他,端起自己的茶水,开口道:“哥哥做的是好事,你怎会知道谁有武艺谁没有,怎地还不来了呢?”
那男子有些脸红,低下头没说话。晁霖见他红着脸不说话,心里寻思着自己也没说什么,这个人面皮怎么如此薄,竟不好意思了。
她抿了一口茶,赶紧换了一个话题:“敢问好汉大名?”
那人抬头,“在下姓石名秀,因平生性直,路见不平,便要去舍命相护,以此大家都唤我做拼命三郎。”
“石石石石…石秀?!”
晁霖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她不敢置信到话都说不利索,只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正是在下,姑娘怎么了?你认识我?”
石秀疑惑地看着晁霖,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我当然认识了!晁霖在心里大喊,你可是我最喜欢的人之一!
“不认识…呵呵…不认识…”晁霖心虚地摸摸鼻子,干笑两声:“那哥哥在这里做什么呢?”
你怎么在这呢?你怎么出来的这么早呢?你不应该出现在蓟州吗?你来济州干什么?
她心里一万个问题。
“我随叔父来外乡贩羊马卖,四处漂泊,路过此地。”石秀回答。
叔父?奥,这个时候他的叔父还活着。
她又在心里默默吐槽:你俩这挺能走。
“哦哦,那你叔父呢?”
“我叔父近日身体不适,我是出来给他买药的。”石秀面上有些悲伤。
“你上这荒郊野岭买药?”晁霖疑惑,又在心里想着,是这个时候要病逝了吗?
石秀脸又红了:“姑娘不知,我们这小本小利,住不起酒店,便只能山中歇下,我这刚从县里回来。”
晁霖吃惊,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只知道石秀在叔父离世后一直都在漂泊,直至遇见杨雄,上了梁山。她没想到他跟着叔父时也受了这么多苦。
石秀见晁霖一脸无措的样子赶忙扯开了话题:“姑娘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年纪不大,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吃饭?”
“我…”
晁霖听见石秀问她,却有些犹豫,自己要去东京,不能让人知晓身份。可这可是石秀啊!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石秀又看出她的犹豫,赶忙道:“姑娘不方便就算了,我唐突了。”
石秀一直都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晁霖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我现在不方便说,石秀哥哥,等来日再见你就知道了。”晁霖看着他。
“来日再见?”石秀瞪大了眼,有些疑惑。
“是的,来日再见,我们还会再见的。”晁霖对着他笑了。
石秀见晁霖如此肯定,心下虽疑惑,但也点点头回应一笑。
二人吃罢,晁霖结了账,背起行李双剑,与石秀一齐走出了酒肆。
她走到马棚前解开乌云踏雪,拉着马缰走出,一抬头却看见石秀提着药,正一脸羡煞地看着她的马。
晁霖疑惑,她记得他是步兵头领来的,怎么还对马感兴趣?难不成他看上了自己的马,要给卖了?她打了个哆嗦。
石秀见她疑惑地望着自己,突然意识到他这么盯着别人的马很唐突,便立刻低下了头。
晁霖见石秀的反应觉得很有意思。
她突然想起他是卖马的,应该会骑马,所以肯定是觉得乌云金贵又少见所以多看了几眼,就跟现代人见到跑车都多看几眼一样。
她翻身上马,骑着乌云踏雪走到他身边:“哥哥是想骑一骑我的乌云踏雪,还是想把我的乌云踏雪卖掉呀?”
晁霖故意逗他。
石秀不好意思,低着头声音如蚊子般大小,可是晁霖还是听见了:
“如此好马,卖了可惜。”
她笑了,冲石秀伸出手:“哥哥叔父在哪,我送你。”
“啊?”石秀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转而又马上后退一步拒绝:“不不,今日已经姑娘请我吃酒了,不可再麻烦了。”
晁霖身子前倾,头靠在乌云的脖子上,眯起眼睛看着石秀,懒懒道:“是哥哥先救的我,怎么能说是麻烦我呢?我权当的是报答哥哥呢。”
石秀抿了抿嘴,似有动摇。
“哎呀,哥哥好生墨迹。”晁霖弯下身,拽着他的衣服说了一句来嘛。
石秀不好再推脱,点点头,拽住晁霖的手翻身上了马,坐在她身后。
这是他第一次离女孩这么近,身子有些僵,不敢有大动作,也不敢说话。
晁霖将自己的马缰递起,侧过头问他:“哥哥骑?还是我骑?”
石秀没说话,晁霖知道他不好意思,便拿过他手里的药,又将马缰塞进他的手里:“哥哥来吧。”
石秀握着马缰,怔怔地依旧没说话,晁霖也不催他,单等他反应过来。许久,晁霖感觉马缰一动,乌云便跑了起来。
不是亲自骑的马,便可以专心感受吹在身上的风。晁霖很开心,她喜欢吹风。
而且现在骑马带着她的人是石秀,她更开心了。
“谢谢你。”
石秀低下头,靠近晁霖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但这三个字很快就伴随着风消散在了空气里。
晁霖感受到喷洒在自己耳边的热气,又听到石秀似是说了些什么,可是乌云踏雪跑起来太快,晁霖只听得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她侧脸对石秀喊到:“石秀哥哥你说什么?风大太了,我听不见。”
“无事。”石秀笑着摇头。
晁霖见他不说,自己便也不问,她又转过头感受拂过脸庞的风,开心时,甚至张开了双臂。
石秀比晁霖大了十岁,身材更是健壮许多,他看着身前这个自己一围都能环住腰的女孩的表现,觉得自己活得都不如她肆意胆大。
在一个山洞口石秀停下,他下马接过药,刚想道谢,却见晁霖也跳了下来。他疑惑地看着晁霖,却见她解开自己的行李包掏出了一个布袋。
晁霖在打开晁盖给她带的钱袋看到里面的银子时下意识地吸了口气。
多,真多啊。
——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她现在的想法,她想着晁盖可真是了解自己。
她将袋子里一半的银甸塞进自己的行李包,剩下的一半则留在钱袋塞进了石秀怀里。
“哥哥拿着这些钱去城里给叔父看病、找个住的地方吧。”晁霖对他道:“这些钱够你们用很久了,总是这样,不是办法。”
“不不,这怎么能行呢,这不行。”石秀拿着钱袋,慌乱地想还给她。
“我说行就行。”晁霖按住他的胳膊,直视他的眼睛。
石秀看着晁霖眼中的不容拒绝怔愣住,心中感动,眼中酸涩。
“姑娘大恩,我…”他红了眼,想给晁霖跪下道谢。
“哎,别。”晁霖赶忙扶住他,等到石秀站稳,她依旧盯着石秀的眼睛,坚定地说道:“石秀哥哥,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无论你将来遇到什么事,都要记得,山高路远,总有人在等着你。”
说完她又笑了:“我说了我们会再见的,我也等着你。”
石秀含着泪,直直地盯着晁霖的笑脸,他要把晁霖的脸牢牢记住,好在再次相逢时可以率先认出她。
晁霖见石秀不再推脱,便又转身上了马,低下头对他道:“石秀哥哥,我还有事,要先行离开,就不随你去看叔父了。再见了,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说罢,便扬鞭策马,再不曾回头。
石秀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远去,很久都没有动弹。
晁霖不知道,就是她今日的笑脸和再见的誓言,一直支撑着石秀走过了之后的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