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在乎的只是你,无论你是谁、或是从哪来。”李俊语气轻轻却又坚定地回答。
晁霖听到回答微微一怔,她看着李俊,却没说话。
她知道李俊心悦的人是她,只是她没想过李俊会这么说。确实李俊的心胸与眼界远超常人,也许这就是他未来能成为暹罗国国王的原因之一吧。
“怎么了?”李俊看着晁霖发愣样子一笑。
“没什么。”晁霖回过神,摇了摇头。
小霖,无论你是谁、无论你从哪来,但现在你就在这里,在我的身边、在我的面前,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李俊看着晁霖,目光深邃且炽灼,而晁霖不明所以,只又默默低下了头。
二人皆不说话,又过了一会,李俊冷不丁地开口问晁霖道:“你有心悦之人吗?”
“没有。”晁霖再次摇头,又瞥了一眼李俊:他在这个时间问这个问题,不会是要表白吧?
“那小七…”李俊有些纠结,欲言又止。
“七哥与我三个堂哥性子一般,他对我来说就是哥哥,我对他来说也就是妹妹,只此而已。”晁霖故作淡漠地说道。
“如此。”
李俊松了一口气,他刚刚看到晁霖抱阮小七,还以为是她喜欢他,这心里便开始闷闷地不痛快。现在他听到了否定的答案,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两个人的话就会多出许多的约束,若是日后我们之间有了分歧,最终还会分道扬镳,不划算。哥哥你说,是不是?”
晁霖说完便开始盯着李俊看,她说得已经够明显了,李俊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一定能够理解她的意思。果然,她话音刚落就看到李俊面色一僵,想要说的话也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不好。
“是…你说的是。”许久,李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所以我没有心悦之人,也不会有心悦之人。”晁霖一笑,继续道:“我记得哥哥曾说过你已有心悦之人,若是那人值得,那哥哥便该好好揣着这份心悦继续下去。可那人若是不值,还请哥哥尽早放下这份心悦,省得错付了情感,蹉跎了一生。”
“我觉得,她值。”李俊定定地注视着晁霖的眼睛,认真地回答道。
“那哥哥便随意吧。”晁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双手支在身体两侧,懒懒向后一仰道:“李俊哥哥,若是无事我们就回去吧,二娘姐姐和我还有秋收琐事要处理呢。”
“好,回去吧。”
李俊站起身,撑船准备回去。晁霖笑着看他,故意逗他道:“哥哥还能撑船吗?没吃醉酒吧?”
“小看我。”李俊转头一笑,撑起了船。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晁霖盯着李俊的背影,默默地吟出了这两句诗。
李俊,你早晚要去天涯那方的,你不能误了我,我同样也不能误了你。
“很符合现在的场景嘛。”李俊突然笑起来:“只不过,你心里的美人是谁啊?”
晁霖一怔:李俊听懂了?
李俊见晁霖一直没有回答,一回头却发现她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他暗觉好笑,挑了挑眉,“别这么看我,我可并非什么都不懂。”
晁霖闻言笑了:“哥哥就是美人。”
“但我就在这里。”
“哥哥不会永远都在这里的。”
“除非你也不在这里了,否则我就会一直在这里。”
李俊见晁霖又不说话了,他轻轻一笑,道:“我不会与你所隔天涯的。”
你会。
晁霖默默反驳,但她没说出来,只呼出一口气后躺平,用船上的大草帽盖住了自己的脸。
“好。”
过了许久,晁霖瓮瓮的声音从草帽底下传出。李俊听后一笑,船行在水面荡出许多的波纹,这波纹,同样也漾进了他的心里。
一月后,晁盖与宋江、吴用闲聊时提起了公孙胜,三人都十分地想念他,特派戴宗下山去打探他的情况。戴宗下山之前,晁霖找到了他:
“戴院长,你此次下山,我有一事相托。”
“小霖妹子请说,戴某定倾力相助。”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晁霖微微一笑,“只不过是托院长哥哥给人带句话罢了。”
“哦?给谁?”戴宗一脸好奇的表情。
“石秀,金陵健康府人氏。”
“好,他在哪?”
“就在蓟州吧,具体我也不清楚。”晁霖眨眨眼,一脸迷茫。
“嗯?那我怎么找到他呢?”戴宗疑惑道。
“不用找,哥哥会遇见他的,到时他与你说出姓名时你就知道了。”
戴宗听了晁霖的话笑了起来,“好,你说的准,我听你的,那要带什么话呢?”
“就说…”
晁霖犹豫了。
她想说让石秀放过潘巧云,她虽可耻,却罪不至死。可自武大郎一事她便更加明了坚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不值得的人的同情仁慈,就是对值得的人的心狠残忍。
她停住了,什么都没有说。
“说什么呀妹子?”戴宗一脸懵,不明白晁霖为何突然不作声了。
“哥哥就问问他还记不记得三年前在济州边界出手相助过的一个小姑娘吧,别忘了还有人在等他。”晁霖眯起眼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好,我记住了。”戴宗对晁霖点头一笑,转而又好奇地问道:“不过,是谁在等他啊?”
“我呗。”晁霖撇撇嘴,“我三年前初次遇他时许下的承诺。”
“妹子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呢。”戴宗笑了起来,“合着你是三年前就看好人家了呗?”
“院长哥哥说什么呢。”晁霖闻之好笑又无奈,“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对了哥哥,不要告诉他我是谁,就说是他的一个老朋友托你带的话。”
“好,我知道了。”戴宗笑着对她摆了摆手。
“院长哥哥一路顺利,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又一个多月,戴宗带着锦豹子杨林、火眼狻猊邓飞、白玉幡竿孟康、铁面孔目裴宣回了山寨。戴宗将一路经历与众人讲了,又说寻了一路未曾遇到过公孙胜,晁盖、吴用、宋江三人听了,皆是可惜摇头。
当日大摆宴席,当众人从聚义厅里出来时,晁霖拦住了戴宗:“院长哥哥,可曾遇见石秀?”
“遇见了。”戴宗笑起来,“这小兄弟一听你的话可激动了,拉着我一番询问你在哪儿。我胡乱编了个理由,给搪塞过去了。”
“本来他也是要上山的,但我等刚想说话店里就来了一大群做公的。我和杨林兄弟跑了,也不知他怎样。”戴宗说到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院长哥哥。”晁霖对他神秘一笑,“他就是去了那个做公的人的家里,不过他们早晚都会来的,不必担忧。”
“你还真是通晓一切。”戴宗夸赞她。
“哥哥过奖了。”晁霖得意一笑:有上帝视角就是最厉害的!
白驹过隙,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年的正月十五。
晁盖在十四那日许了晁霖十五晚上可以下山去济州城内看花灯,晁霖十分兴奋,起床后就兴致勃勃的开始收拾打扮,为晚上下山做准备。她刚拿出两件新做的裙子准备比量一下哪件更合适今日穿时,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晁头领,请聚义厅前一去。”是报信团的喽啰。
晁霖浑身一僵,她算着时间,知道这次应该是杨雄、石秀上山的事。她痛苦地哀嚎一声,想着自己今晚的花灯活动算是彻底地告吹了。她认命般将裙子塞回了大衣柜,又将头上的三跟银簪子拽下来放回了首饰盒。拉开门,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难过与失落。
“怎地一大早就拉拉着脸,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晁霖闻言抬头,是晁盖与吴用一齐站在她的院门口。
“哥哥,加亮哥哥。”她蔫蔫地与二人打招呼。
“怎地了是?”晁盖双手掐腰,一脸笑意地看着她问道:“不都答应今晚让你去看花灯了吗?怎地如此失落。”
“只怕是去不上了。”晁霖瘪瘪嘴,走到二人中间一手一个挎起来道:“走吧二位哥哥,来新人了。”
三人到了聚义厅,山上头领已基本来了大半。众人纷纷打过招呼,之后晁霖便一蹶不振地往座椅里一瘫,抬头望着聚义厅的房梁发呆: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我的花灯!我的快乐——
“干娘!”秦勇今日跟着秦明来了聚义厅,他看见晁霖,开心地叫了她一声。
“勇儿。”晁霖转头回应,之后便对他伸出了手臂。“你今日怎地也来了?过来干娘抱抱。”
“爹说今日十五,是好日子,所以便带着我来玩一玩。干娘今日是不是要下山看花灯?带我和小春哥哥一起去好不好?我们两个也想看。”秦勇侧坐在晁霖的怀里,一双眼渴望地、亮晶晶地望着她。
“哎,勇儿。”晁霖的伤心事被提起,不由得又有些悲伤。她揉了揉秦勇的脑袋,开口道:“只怕干娘今日是去不上了。”
“为何啊?”秦勇不解问道。
“因为,干娘有事要做了。”晁霖将秦勇向上托了托,“今日你就坐在干娘这里好不好?”
“好。”秦勇甜甜应道。
晁霖看到吴用一记眼刀飞了过来,她对他笑着做了个鬼脸:小气鬼。
吴用也不恼,只是轻摇了几下羽扇,面上浮现了笑意。
戴宗、杨林引着杨雄、石秀进了聚义厅。晁霖再见石秀,只觉得他与三年前自己初见他时的阳光青年样子并无差别,浑身更添了许多的成熟与英雄气。
石秀进了聚义厅,当他的视线落在晁霖身上的那一刻,他脚步一怔,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众人奇怪,皆不明白石秀为何突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杨雄拉了拉石秀的衣袖,也是一脸疑惑。
石秀看着晁霖,震惊、不敢置信、匪夷所思、惊喜、迟疑、压抑的兴奋,万般情绪在他的脸上呈现,晁霖见之一笑,抱着秦勇起身对他笑道:“石秀哥哥,好久不见啦。”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吃惊,唯有晁盖和吴用一副了然样子。之前石秀出手相助晁霖之事他二人皆知,如今也算是见到本人了。
“你…你…”石秀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不会是…?”
“这是晁霖,我们天王的亲妹子,就是她托我给你带的话。”戴宗对石秀笑着介绍道。
石秀彻底呆住了,他的心头涌溢着与晁霖久别重逢的猛烈喜悦,更呼啸着发现了她真实身份的极度震惊。他张张嘴,依然没说出来什么。
“干娘,这个叔叔好生奇怪,为何他只看着你却不说话呢?”秦勇双臂环着晁霖的脖子,蹙着眉奇怪地看了一眼石秀,又转过头一脸不解地问着晁霖。
“你这个叔叔只是比较害羞而已,干娘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晁霖笑着坐下,又将秦勇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哦…”秦勇听了晁霖的话,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
“你二人投奔而来,可有投名状吗?”吴用开口,声音淡淡。
“有。”石秀反应过来,他按住想要开口说话的杨雄的手,快速回答道:“小弟杀了一妇人,我哥哥杀了一头陀。”
“好。”吴用点头,之后用眼神向晁盖示意,让他可以开始问了。
晁盖细问了杨雄与石秀的经历,二人从头到尾说完后又把自己的本事和武艺介绍了出来。梁山众人皆喜于二人之本领,又愤于祝庄之无礼,纷纷为杨雄、石秀让出了两个座椅,之后便开始嚷嚷着要去攻打那祝家庄。
晁霖看了眼宋江,又看了眼吴用,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晁盖身上。
她笑着对晁盖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道: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