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直白的问题显然不能直接问,哪怕是安糯糯这么好脾气的猫,恐怕自己也会被打。
聂绮在语文课结束之后,勤勤恳恳地打完了今天的工,决定在校园里闲逛一下。
时间还早,不过是下午四点半,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平安高中的六栋楼两两对立,太阳在楼中间高挂,稍稍偏向教学楼的方向,聂绮站在中间过道上,两边树木林立,竟意外站在了那天身体变小时所站的位置。
同样位置,景观却大不相同,身体大小的差别让人们的视野迥乎不同。
关注点也大不相同。
不对,不对!
聂绮站在原地,仰头,蹲下,仰头,站起,环视,蹲下,侧目,站起。
六栋楼中间的这条路不对!
聂绮最终蹲下,随后往后一倒,径直躺在了地上。
脚尖对着学校大门,头朝着校园内,躺得端正肃穆。
世界在这一刻归于彻底的宁静。
蝉鸣鸟叫,树叶沙沙,蚂蚁爬行,风吹花叶。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聂绮的视野所及,是头顶的一片天。
平安高中的天永远是这个样子,澄澈的天空中没有一朵云,干净而整洁。六栋细细的楼高高伫立,当人躺下的时候,楼便像一把利剑直指天际。
当你站立时,高楼是需要仰望的立体建筑,如每一栋灰白墙壁的钢筋混凝土一样,可以真实触摸,厚重而压抑。
当你平躺时,高楼是充斥眸间的平面图纸,像安糯糯描画的每一张剪纸一样,虽有层次阴影,却漂浮而轻盈。
虽然仍是利剑,却是一柄纸剑。
聂绮躺在地上,六栋楼顶端六点相连,正好成一个长方形。
“1,2,3,4,5,6。”聂绮伸出手指勾画,六点相连的长方形比例极为熟悉,“是棺木!”
是,长方形正似一副棺材,将太阳框在其中,太阳的位置稍微偏向教学楼,离棺木顶端很近。
聂绮手指点向太阳,垂直往下慢慢收回,一点,一点,指尖正好落在心脏上方。
聂绮手停下,眼睛一瞬不眨,心脏边缘的手指微微下移。
“咚咚咚——”稳定而有力的心跳在耳膜中跳动,正是这宁静环境中聂绮耳中唯一的声音。
她紧张而兴奋。
聂绮眼睛仍然看着太阳,灼目的光让聂绮眼睛受不了,她想微微侧头来躲避,却猛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四肢被钉在原地,整个人只有眼睛还能转动,就像一张被钉死在桌上的剪纸,膨胀而空虚,身体里的每一滴血肉都变得若有若无,巨大的空洞感席卷了聂绮。
不!
指尖还落在心脏上。
咚——咚——咚——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剧烈,兴奋和紧张的程度加剧,聂绮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指尖,铆足了劲儿!
动一点,动一点,动一点!
意识已经有些许的涣散,聂绮不管不顾,仍然费尽全力指挥着自己的手指移动。
动一点,只要动一点就可以,动!动啊!
啊!动啊!
聂绮想要喊出来,但是她已经没有办法张口,无声的嘶吼在心中燃烧,她眼睛狠狠地盯着上方!
啊——
终于!手指微微上移了一点点,聂绮周身的禁锢瞬间消失,她一下子瘫软下来,泄了劲儿,眼尾微红,□□归于灵魂。
“聂绮?”
结果下一秒,风自平地起,万籁俱静的世界突然变得喧闹。刚刚消失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全部出现,甚至称得上加倍返还。
聂绮被高高卷起,身体像一片落叶,飘浮在空中。余光中,她瞥见远远跑来还惊魂未定的三人——顾珩、宋贺白、何静槐。
这声“聂绮”正是何静槐喊出的,此刻也如周遭的所有声音一样,震耳欲聋。
聂绮一个激灵,她目光定定看向何静槐,随后就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林中道路上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刚刚的一切像一场幻境。
何静槐惊愕地说不出话,这个如修女般肃穆的人罕见地藏不住表情,所有心思写在脸上。
宋贺白在顾珩身后,张大了嘴巴,脚下却如扎根一般,没动。
最前面的顾珩情绪很淡,他看着聂绮最早站的那个位置,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而被所有人关注的聂绮,此刻正站在一间办公室里。
“这是?”聂绮呆立原地,微微眯眼,身体向前倾,充满不可置信,似乎要看清面前的东西,“全都是……纸猫?”
纸猫,或许不那么准确。
聂绮眼前的都是剪纸猫,每一只猫都是剪出来的,如窗户上的窗花剪纸,形似神似栩栩如生,但又有剪纸的特点。
所有的剪纸猫姿态各异,神态不同,大小迥乎,但都排列整齐,如列阵的兵马一般,肃穆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