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旨中的主角失踪,林家却不敢上报,林父与于氏商量后,决定找人代嫁。
一开始,俩人甚至没有想起后院中还有林未浅这么一个女儿存在,他们找的是王姨娘所出的林未汐。
然而林未汐一听嫁的是鄞王,打死也不肯,拉着王姨娘在林父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扬言若是逼她上路,那她就死在路上。
这么一闹,林父犹豫了,也是这时于氏忽然想起林家还有林未浅这么一个女儿。
林未浅的生母是随于氏陪嫁过来的丫鬟,可惜生母早亡,加上她自幼体弱多病,从出生便不得林父喜爱,早早将她打发到离主院极远的一个偏僻小院住着。
十六年以来,父女二人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而每一次见面他总会斥骂她不上台面,是一个没用的病秧子。
他唯一一次没有骂她,就是这一次,为了让她答应代替林未清嫁去鄞州。
而她也确实答应了,不仅仅是为了他口中林家上下百余人的性命,更是为了那个在这个家中少有的能主动记起她的长姐。
寒露说过,一旦被圣上发现林未清私逃,等待她的就只有一个死字。
林未浅自然不能看着长姐去死,所以在三个月后的今天,她坐在了这张撒满花生红枣的喜床上。
“娘娘的唇色看着又淡了些,奴婢给您补一补吧。”
寒露说话打断了林未浅的回忆,她微微一愣,下意识抿了抿唇。
“夜里视线不好,就不必再补了吧。”
她身体本就弱,一日不歇地赶了两个多月的路来到鄞州,还未等休养几日就又被王府几位嬷嬷拉着学习府中规矩。
今日大婚,她几乎是强撑着不适的身子与那鄞王行完交礼。
不必对着铜镜看也能知道她那朱色口脂下定然是毫无血色的双唇。
寒露摇摇头,还是从妆奁中取来胭脂。
“听闻鄞王性情古怪,喜怒无常,我们如今脚跟尚未站稳,还是尽可能做到不出差错为好。”
林未浅很少反驳别人,方才她拒绝过一次没有用,便闭口不再言,任由寒露在她唇上涂抹。
“好了。”
寒露收起胭脂,拿来镜子让林未浅自己瞧瞧。
林未浅却没有这个心思,她想起方才寒露的话,又想起出嫁前林家上下对鄞王的议论,心中甚是不安。
“寒露,那鄞王当真有那么可怕吗?”
寒露闻言,脸色也凝重起来:“鄞王少年成名,十五岁时与北祁一战,不过半日便孤身攻进敌营,亲手斩下了敌将的头颅。之后数年更是屡屡立下战功,听说当年他还差点就成了……总之,他在大衍还有北祁皆有鬼面修罗之称,定然是个手段狠戾的主。”
林未浅心思细腻,察觉到她话里的回避,忍不住好奇地问:“他差点就成了什么?”
寒露低头看来,语气沉沉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娘娘不必纠结也不必再多问,不管外头传言鄞王如何,您如今毕竟已是他的王妃,他总不能杀了您,即便他心里再多不满,难不成还敢抗旨毁婚?”
“杀”这个字让林未浅心头慌得直跳。
鄞王或许不敢抗旨毁婚,但如果他发现自己并非是林家长女呢?
“寒露,我……”
她正想请求寒露以后不要离自己太远,免得身份暴露还不自知,门外却忽然响起渐近的脚步声。
“嘘!”
寒露立刻退到一旁,示意她噤声。
林未浅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慌忙重新举起纱扇遮住自己的脸。
“咯吱——”
房门被推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随之传来。
“啪嗒、啪嗒……”
一下又一下,像是踩在了林未浅的心口,让她紧张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出去。”
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一股隐隐的威压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寒露余光瞥了眼床边坐着的人,不敢耽搁,立刻应声退了出去。
林未浅知道寒露离开了,心里越发忐忑不安,她双手紧抓着扇柄,丝毫未觉左手拇指骨节处快要被右手新修的指甲掐出血痕。
此刻,她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屋里的另一个人身上。
她看不见那人,只能垂眼透过扇底那一片视野,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靠近。
“啪嗒。”
最后一声脚步落地,男人黑底金纹的长靴与她的鞋尖倏然相抵,高大的身形在她头顶落下一道阴影。
林未浅呼吸一滞,大气都不敢喘地死死低着脑袋,她想要缩回脚,可脚背就像是被压着一块巨石,整条腿都僵硬得动不了。
屋里陷入死寂,桌案上成对摆着的喜烛像是受不了此刻的安静,“啵”的一声爆出了个灯花。
似是应声而动,男人忽然抬手,将那凤穿牡丹式样的纱扇轻轻往边上一拨。
烛光与男人的身影同时落入眼中,林未浅僵着的身子猛地一颤,直接吓得抬起了头。
一瞬间,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