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十七岁的谢霓而言,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发生,但冥冥中已有了感应。
他伸出两手,拢在灯边。掌心映着一圈温柔的淡红小山。
影蜮灯毫无温度可言,但单烽的手也小心地捧着他。
重重叠叠,莲心彻底红。
“霓霓……”单烽道,用鼻梁厮磨他,“殿下,我能替你画心吗?”
谢霓没有抗拒,任由单烽拨开了他的衣襟,露出胸口一片莹洁的皮肤。
手指蘸着红莲灯的灰烬,慢慢描摹,谢霓的心跳也触在指尖。
归人心,迢迢路……
单烽想,这是用他的执念画成的。
悲泉上空,依旧寒风呼啸,影蜮虫是发亮的薄烟,一缕缕飞散开去,没入鬼松林时,已如月晕一般。
百里漱站在鬼松下,一时恍惚,很想伸手抓上一把,却只是攥紧了拳头。
“楚鸾回,起来,我认出你来了,别装死!”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蹲在地上的家伙拽起来。
楚鸾回却一言不发,蹲在地上,揪着草茎。
头顶的箩筐消失了,脖子以上,都长满了茸茸的小草,草叶子泛黄,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已经持续了很久了。百里漱从画室出来,半路撞见,还打算拽着这草人严加逼供,奈何依旧打不过,脑子也不灵光,便僵持住了。
“干什么?”百里漱警惕道,“你又要祸害谁?”
楚鸾回道:“我枯了。”
“啊?”
楚鸾回道:“兄长嫌弃我。你不明白。”
他脑袋越垂越低,都快埋进地里去了:“他要等的人不是我,我只是鸠占鹊巢的异类罢了。”
百里漱道:“活该。”
话不投机半句多。百里漱两手抓着头发,脑子很快又混沌了,只是喃喃地叫着小灵。
刚一回神,楚鸾回那满头的草就近在眼前了,百里漱差点儿没惊跳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鸾回没有回答,而是问:“你有手足。手足之间,是什么样的?”
“你还有脸问,”百里漱沉着脸,道,“我和小灵,自幼相依为命,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最是亲近,谁也离不开谁,我恨不得替她去生病,要不是你——”
楚鸾回道:“可你嫉妒她。”
百里漱苍白的脸孔猛然扭曲:“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楚鸾回只是一笑,身上的草叶发出窸窸窣窣的翻卷声,也如讥笑一般,刺得他头皮微微发麻。
“画室里有一张换骨木的方子,可以把病换到至亲的身上,你为什么撕了它?”
百里漱张了张嘴,心里最幽暗的一角,像被针挑破了,刺痛钻心。
“你又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楚鸾回摇摇头,道:“你这么想,也很正常。我只是好奇,是谁把嫉恨的种子,种到你心里的?”
种子?
百里漱嗤之以鼻,这种幽暗复杂的心绪,连他自己都很少留意,哪里是外力能种下的?
“你少来挑拨离间,”百里漱挖苦道,“你的哥哥不疼爱你……呕……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楚鸾回已抓了一团掺着草茎的泥巴,一把拍在了他脑门上,泥巴还透着浓郁的血腥气,激得百里漱内脏翻涌,哇地狂吐起来,仿佛脑髓都从鼻腔里喷出来了。
“什么东西……呕……你要灭口!”
楚鸾回拍干净手,道:“解药。”
“解药?痴人脑的解药,明明要童男血,这里的童□□本不够用。”
楚鸾回道:“现在够了。自己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