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个便认定我父亲通敌西夏,未免有些太武断了。”易殊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动摇。
刘习继续道:“若是如此我也不会提防他,就在我准备向他坦言我的身份时,我听见他告诉旁人,盯紧石家的人,有任何动静,杀无赦。”像鹰一样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易殊,像是下一刻便要扑过来。
“一面之词,如何取信于人。”易殊回道。
刘习并不恼:“石家军里有世子的人,世子与他的书信往来多次提及军方机密,世子的印章是先帝亲自赐的,独一无二,绝无仿品。”
“刘叔,你是校尉我是闲人,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如何定罪,这些东西根本就与通敌一事无关。什么侯府旧案,不过是您招我来的幌子。”越是听到后面,易殊的神色越是淡定。
刘习泄了气,良久才问道:“公子你呢,虽然我从中作梗,但凭公子的才智应当查到不少东西吧。”
“别演了。”易殊叹了一口气,望着刘习不复年轻的脸庞感慨万千:“你既然能预判我的棋子,必然已经知道我下面要走的路。我当年查出来的东西,你比我知道的只多不少。”
刘习并没有被识破的羞愧,神色未变继续道:“公子不妨讲讲。”
“刘叔如果真的知道什么对我不利的东西,应该早就拿出来当筹码了。”易殊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此看来,你并非不知道真相,而迟迟不提恐怕是因为有错的一方根本就不是我们家。”
刘习闻言抬眸,正视易殊的眼睛,慢慢开口道:“说来听听。”
“想知道我从赏节那里得到了什么吗?通敌西夏的本来就是石家人,他们想要投靠西夏得到封侯,作为交换放弃西北防线。”
易殊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西夏人出尔反尔,他们得到了边防的地形图,不仅没有留下石家声望最高的一族,反而将他们也一举歼灭了。”
“而这一切,先帝明察秋毫,所以亲自委派我父亲暗中调查此事,才常常趁着往返京城途中往庆州绕了一圈。刘叔觉得这个猜想如何?”
刘习脸色未变:“正如公子方才所说,说话要讲证据。”
易殊见他这种情况都还能坐得住,觉得有些好笑:“你看,你明明知道真相,曾经的仗义侠骨,最终却还是选择效忠于奸人。”
刘习望着他面不改色:“我一开始的身份就是假的,后来的侠义也是假的,对世子的忠诚是假的,对你的关心也是假的,哪有什么曾经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是逢场作戏。”
易殊望着他道:“认识十来年,我不信你演得了这么久的戏。”
刘习转过头去,良久,才开口道:“公子果然擅长操控人心,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另外,奉劝公子,推测便是推测,这种东西见不得人。”
易殊听出了劝诫也并不领情:“我会找出证据的,刘叔,静候佳音。”
刘习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无论当年的事怎么样,你现在好好活着不就好了吗。”
“茶凉了,还续吗?”易殊顾左而言他。
刘习摇了摇头,知道对方心意已决,他想没必要再聊下去了。
确实天色已晚,易殊点了点头:“这里还有一样东西,物归原主。”说罢,递过去一捆竹简。
刘习远远地看着,并没有伸手去接:“这是何物?”
“是你入府之时,登记的军户册,”易殊回道,“我想你应该找过,恐怕没有找到。”
“公子什么时候得到的?”他确实找过,当时突发奇想,看看身份有没有暴露,所以将世子的书房翻了个遍,可惜没找到。转念一想,既然自己都没找到,别人可能也找不到,便作罢放弃了。
“前两年觉得身边有细作,便想回府上散散心,在我书房里不起眼的地方看见了。”易殊如实回道。
刘习缓缓接了过去,深深地望了易殊一眼:“走出这道门,你我今日就当没见过。下次见面,我不会心慈手软。”
易殊知道对方放了他一马,他躬身行了一礼,是长辈之礼,但并不是因为对方放他离开。
他走出暗红的门,并没有回头。
他道:“刘叔,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