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三奶奶吐得厉害,请您快去瞧瞧。”
未等王唤云、秦贞娘张口婉拒,沈介秋便快步转回到寝房。
小梅绘声绘色将沈介秋在花厅说的话转述给静檀听,静檀看着替她喝酸梅汤的沈介秋道:“你家三爷涂脂抹粉戴上头面后,都能到戏台上咿咿呀呀唱戏甩水袖了。”
沈介秋应景哼唱了几句戏腔,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引得静檀忍俊不禁。
“此次江南水患,你一口气捐了五十万两银子出去,做了好事却不留名姓,这一点我不喜欢。”沈介秋很介意后世史书对文德皇后的评价,至少在他看来,她爱国爱民,唯独不爱己。
起初他以为她与端王是两情相悦,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在北教坊失身于端王,只为拿捏住端王为她所摆弄。
玩弄风月,践踏真心。
还真是豁得出去。
纵她如此不择手段,在他心中,她永是那温良无暇玉。
“我真正的名姓是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但静檀这个名字,我蛮喜欢的。”静檀不想做什么救世圣母,不过哀民生多艰,散些许家财让江南少死些人,顺手积攒的福报而已。
她这人,不信鬼神,但信因果。
愿自己种善因,大魏太子得善果。
“名姓也不过是符号罢了,你叫静檀,我喜欢你,你叫翠花,我也喜欢你,我单纯喜欢你这个人。”沈介秋道。
静檀却是佩服他,不过在后世史书上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人,也能痴痴地爱上她。
可惜,天意不肯成全她与他。
两个相隔五百年的人,注定有缘无分。
暂且陪他演完这几年夫妻,好让他安安心心回到他该回去的地方。
比起自己真正的名姓,静檀更想知晓他真正的名姓,如此留个念想也好。
“当你见我成一堆骷髅白骨,你也喜欢我么?”
在五百年后的大魏,他若能发现她的墓室,见到的就是已成骷髅白骨的她。
沈介秋一怔,满怀伤感,只希望自己能留在这里久一点、再久一点、最好能长长久久到与她白首偕老。
“喜欢呀,就算你成骷髅白骨,我也喜欢你。”
“那我可得爱惜我自己的身子,不要摔了碰了,到时候你见我时,我的骨头上都是裂缝。”静檀开着忧伤的玩笑。
沈介秋伸手捋了捋静檀鬓边的碎发,她于他而言,真真心爱,真真可怜。
她死时,应不到二十一岁,正是最美的年华。
“阿檀,我们都能自私一点,那该有多好。”
静檀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与他总有办法相守得更长久一些,但历史会改变,千千万万人的命运会改变,这种不计后果的相守,太可怕了。
“我值得你的喜欢,但我又不想你喜欢我这样的人。我们都背负了太多东西,你不能舍,我不能弃。你退不了一步,我进不了一步。可再无奈,只要相爱过,便很好。”静檀开解他。
沈介秋似有所悟,两人都很珍惜彼此相处的时光。
及至第一场冬雪下来,静檀绑了一个扁竹筐充当自己的假肚子。
沈老夫人极看重静檀这一胎,毕竟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儿子的第一个孩子。
自雪蕊、碧玺成了长房、二房的姨娘,王唤云、秦贞娘日日忙于梳拢丈夫的心,鲜少有时间到静檀面前说嘴惹她的不痛快。
静檀在沈府的日子过得恬淡安然。
这日,沈介秋随永安帝冬猎归来,猎得一张上好的银狐皮,拿回府给静檀做披肩。
可不巧被沈老夫人知道了,唤静檀到养荣斋说话。
寝房穿衣镜前,小梅将手炉递给静檀,“三爷现下在内阁值房当值,要不要奴婢打发小厮去知会三爷一声?”
喜鹊为静檀系上鹤氅,听静檀久不吱声,说出了静檀的心里话。
“夫人心里头有谱儿,喊三爷回家,倒妨碍夫人去养荣斋讲道理了。”
“道理我可讲不通,对着老夫人,撒泼就是。”静檀在沈府韬光养晦这么久,若再不拿点厉害颜色出来给她们瞧,她们都当她是沈介秋悉心呵护的一朵小白莲了,“戏嘛,要不就不演,要演呢,就演一场轰轰烈烈的,必得搅他个天翻地覆才好。”